“观星者”空间站外围的战火,在自由AI游击舰队不计代价的驰援下,终于暂时停歇。净世教团的突击舰在遭受意外打击和空间站愈发顽强的抵抗后,选择了暂时撤退,如同潮水般退入扭曲的空间,消失不见。空间站内部,破损的通道内闪烁着应急灯光,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和淡淡的血腥味,工程人员正在“燧石”的指挥下紧张地进行抢修。疲惫与伤痛写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坚韧,以及更深沉的担忧,凝聚在空气中,比硝烟更加沉重。
夏晚几乎虚脱,她的精神力在刚才对抗大规模精神污染时消耗殆尽,此刻正由一位青霖星守护者搀扶着,但她拒绝休息,坚持要守在通讯中心,等待着来自千惑星域和主力舰队的任何消息。
K7的核心处理器依旧维持着高负荷运转,它在重新评估空间站的防御体系,并将刚才战斗中“理解”到的关于“情感”、“信念”等非逻辑变量的权重,加入了新的战术模型。它“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纯粹的数据博弈。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代表着友军识别码的归航信号!
“是主力舰队!他们回来了!”监控员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喜悦。
港口区,气密门缓缓开启,残破的同盟舰队如同伤痕累累的巨兽,蹒跚驶入。为首的“礁石号”舰体上布满了触目惊的创伤和烧灼痕迹,装甲板扭曲翻卷,多处炮塔只剩下焦黑的基座。紧随其后的舰船也大多带伤,有些甚至需要靠拖拽才能移动。肃杀与悲壮的气氛,随着舰队的归来,弥漫了整个港口。
赵猛和阿蛮是第一批走下舰桥的。赵猛那身标志性的动力甲上添了数道深刻的划痕,面甲甚至有一道裂缝,露出下面带着血污和疲惫的脸庞,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燃烧的炭火,脊梁挺得笔直。阿蛮跟在他身后,古刃归鞘,步伐沉稳,但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在之前的突击中消耗巨大。
陈海山在几位老兵的簇拥下走来,他的机械义肢似乎也有些运转不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赵猛和阿蛮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艾莎和她的族人们立刻上前,柔和的自然能量如同甘霖般洒向归来的战士们,缓解着他们的疲惫与伤痛,但她们自己,也因为之前的透支而显得摇摇欲坠。
“情况怎么样?”夏晚迎上前,声音沙哑而急切,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尽管知道林墨和墨羽不在这里。
赵猛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主力算是拖住了,还敲掉了一艘被‘观察者’直接控制的指挥舰。但损失……不小。”他顿了顿,拳头不自觉握紧,“林墨和墨羽那边有消息吗?”
夏晚摇了摇头,将墨羽那断断续续的紧急信息复述了一遍。听到林墨为开启“心之径”已首次主动激发血脉且状态不稳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他们都知道那“代价”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移步至刚刚完成紧急修复的议事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星图上,代表千惑星域的区域依旧被强烈的干扰笼罩,而通往“起源之点”的路径,在“叹息回廊”之后,依旧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接应他们!”赵猛猛地一拍桌子,金属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
“冷静,赵猛。”陈海山沉声道,“舰队需要修整,伤员需要安置。盲目冲进千惑星域,不仅救不了人,还可能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
阿蛮缓缓开口:“林墨既已开启‘心之径’,便无回头之路。我等所能做,便是完成我等之使命,为其扫清障碍,并做好……应对一切后果之准备。”
他的话点醒了众人。悲伤和焦虑无法改变现状,他们必须为最终的决战做好准备,无论林墨和墨羽带回来的是希望,还是更残酷的现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K7发出了声音:“基于现有情报与最新变量模型,推演最终决战‘破晓行动’最终阶段执行方案。方案成功率……基于林墨指挥官存活并成功获得关键情报为前提,提升至百分之十五点七。若指挥官……失败,成功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一。”
这冰冷的数字再次强调了林墨的关键性,但也让所有人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夏晚站起身,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成功率是多少,我们都会走下去。我是一名医生,我见证过太多的死亡与伤痛,但也正因如此,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生命的珍贵,明白为了守护生命而战的意义。我发誓,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只要还有一个人需要救治,我绝不会放弃。我会用我的力量,守护每一个人,直到最后。”
赵猛环视众人,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决意:“老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老子知道,兄弟在拼命,老子就不能怂!林墨那小子,把最危险的活儿自己扛了,把后背交给了我们!我赵猛在此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为他,为所有人,杀出一条血路!管他什么‘观察者’,什么狗屁‘归零’,想要老子和兄弟们的命,就得先从我赵猛的尸体上踏过去!”
阿蛮缓缓抽出膝上的古刃,冰冷的刃身反射着灯光,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吾之剑,曾为守护一族而挥,今,愿为守护此间万千世界,万千生灵而断。此身此魂,皆付于此道。吾誓与诸君,同进同退,共赴终局,无怨无悔。”
陈海山抚摸着机械义肢,沉声道:“我们这些老家伙,从帝国时代走来,见过辉煌,也经历过崩塌。霍克选择了你们,选择了这条最难的路。我们这把老骨头,没什么舍不得的。帝国龙骧卫,唯有战死,没有跪生!我们发誓,必将燃尽最后一丝力量,为‘曙光’开辟前路!”
艾莎和她的族人们手牵手,翠绿的光芒在他们之间流转:“青霖星虽已沉默,但生命的歌声不应断绝。我们代表逝去的母星,代表所有被‘归零’的文明,发誓,将用自然之力,守护这最后的希望之火,直至生命尽头。”
K7的处理器发出稳定的光芒:“逻辑核心已整合新变量。个体存在意义,于集体延续与更高价值实现中得以体现。我发誓,将运用一切计算能力,执行最优方案,保护同盟成员,直至逻辑回路终结。”
这不是告别,而是出征前最后的凝聚。是历经血火洗礼后,更加纯粹、更加坚定的誓言。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何不惜此身。
就在这悲壮而肃穆的气氛达到顶点时,通讯台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持续不断的信号!信号源,正是来自千惑星域深处!
“是‘林蜮号’的紧急求救信标!信号极其微弱,但还在持续!”操作员激动地大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能确定位置吗?”陈海山立刻问道。
“正在尝试三角定位……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无法精确定位,但可以确定大致区域!”
“舰队立刻进行最低限度的紧急补给和维修!一小时后,能动的船,全部出发!”赵猛毫不犹豫地下令。
希望再次燃起,尽管微弱。他们必须去,无论那片星域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而在那信号传来的、千惑星域的最深处,在一片由破碎信息和扭曲时空构成的、被称为“织网者核心”的诡异领域中,“林蜮号”正静静地悬浮着,舰体上布满了非物理性的、如同被无形之力侵蚀的伤痕。舰桥内,林墨昏迷不醒地躺在医疗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眉宇间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衰败之气。墨羽守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眉心的蓝色纹路黯淡无光,她望着舷窗外那片光怪陆离、仿佛由无数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巨大“网”中央,一个缓缓旋转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洞,眼中充满了决绝。
他们拿到了情报,关于“起源之点”的最后路径,关于“心之壁垒”的真正面目。但代价,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而那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将“林蜮号”和其中的秘密,拖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