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镇渊号”星空战舰缓缓脱离持续的空间跃迁状态,外层五层防御光幕流转的光芒逐渐稳定下来。舰内广播响起金喙舰长沉稳的声音:“全体人员注意,已抵达四六九号战区外围空域,即将进入常规巡航,准备对接登陆。”
林夜与萦惑、张进等人站在舱室的单向水晶壁前,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的星空深处,一颗巨大无比、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与漆黑交织颜色的星球,正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其体积丝毫不逊于妖临星,但整颗星球表面死气沉沉,看不到丝毫海洋的蔚蓝与大地的翠绿,只有无边无际的、仿佛被干涸血液浸透的暗红大地,以及如同丑陋伤疤般纵横交错的漆黑裂谷。一股浓郁、阴冷、带着侵蚀与暴虐意味的能量波动,即便隔着遥远的星空和厚重的舰体,也隐隐传递过来,让人心神不宁。
“这就是……四六九号战场?” 三皇子张进望着那颗巨大的死寂星球,脸上惯有的从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难以掩饰的悲戚。他虽贵为皇子,自幼听闻战场惨烈,但亲眼见到一颗如此庞大的生命星球被摧残成这般模样,内心的冲击依然巨大。
林夜沉默地看着,目光锐利如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颗星球原本磅礴的天地灵气几乎已感知不到,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充满了毁灭与堕落气息的“魔气”。这魔气如同跗骨之蛆,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星球的本源。
“不错,这里就是我们将要驻守百年的四六九号战区。” 萦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沉寂。她妩媚的容颜上也少见地收起了笑意,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这颗星球,在数百万年前,曾是‘流火星系’ 的一级主星——‘焰光星’。据说那时,此星生机勃勃,灵脉充沛,生灵不计其数,繁华鼎盛。”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着那暗红色的星球:“漫长的星域战争,将这里变成了绞肉场。百灵星域与古魔神域在此反复争夺,拉锯战持续了数百万年。无数大能在此陨落,他们的鲜血、破碎的法则、逸散的恐怖能量,混合着魔族释放的本源魔气,彻底污染了这片天地。除了少数高阶修士在星球彻底沦陷前侥幸逃脱,这星辰上绝大多数的普通生灵……唉,皆已湮灭在战火与魔气的侵蚀之下。”
张进闻言,拳头微微握紧,沉声道:“魔族……当真可恨!”
林夜目光深邃,问道:“萦惑队长,依你看来,如今这战场的态势如何?双方势力范围如何划分?”
萦惑收敛心神,指向星球表面那条隐约可见、将星球大致分为两半的巨大、扭曲的黑暗能量带,解释道:“林道友请看那条‘魔痕’。这便是目前战线的直观体现。经过数百万年的厮杀,近十几万年来,战线已相对稳固。魔痕以南,约占星球四成五的区域,由我百灵星域联军控制。”
她继续详细说道:“百灵帝国军部在此建立了三座超级堡垒作为核心支点,分别是负责中路军务的‘磐石堡垒’、左翼的‘烈焰堡垒’以及右翼的‘冰风堡垒’。无论哪个星系帝国轮防至此,都会分别入驻这三座堡垒。此次,便是由我混庭帝国入驻‘磐石堡垒’,矮人帝国入驻‘烈焰堡垒’,冰妖帝国入驻‘冰风堡垒’。魔痕以北,约五成五的区域,则被魔族占据。双方在魔痕沿线布置了重兵和无数禁制,形成了一条宽度超过万里的‘死亡地带’。大规模军团难以突破,但小规模的渗透、袭杀、资源争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林夜微微颔首,对战场格局有了初步了解。他沉吟片刻,问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萦惑队长,林某对魔族知之甚少,这魔气,究竟与灵气有何本质不同?魔族修炼体系,又有何特异之处?”
萦惑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林夜一眼,似乎没想到他战力如此强横,却对魔族基础认知如此缺乏。她整理了一下思绪,详细解释道:
“林道友此问切中要害。简单说,魔气,可视为一种性质极其特殊的‘灵气’。它同样蕴含庞大能量,但其核心,充斥着暴虐、杀戮、吞噬、混乱的意志碎片。这种能量属性,决定了它几乎只适合魔族修炼。”
她语气变得严肃:“若我百灵星域修士强行吸纳魔气修炼,轻则真元冲突,经脉被魔气侵蚀、腐化,修为大跌;重则心神被魔气中的负面意志侵蚀,逐渐癫狂,最终彻底迷失自我,沦为只知杀戮的魔物,也就是低等魔族。”
“而魔族自身,也并非高枕无忧。”萦惑继续道,“魔功修炼,讲究掠夺与吞噬,进阶极快,威力霸烈,但对心性的侵蚀也极其可怕。若修炼者心境修为跟不上力量增长的速度,或修炼了某些过于极端的霸道魔功,即便修炼到魔王(相当于仙王)境界,也有不小的风险丧失神志,沦为被更高阶魔修驱使的‘魔傀’。唯有修炼到魔尊(相当于仙尊)境界,神识足够强大,才能较大程度抵御这种反噬。但传闻中,一些禁忌魔功,即便魔尊修炼,亦有沉沦之险。”
“总而言之,”萦惑总结道,“魔族修炼,是一条险峻的捷径。速成、霸道,但隐患巨大,动辄便有永堕魔道、失去自我的危机。这与我们百灵星域修士追求感悟天道、循序渐进、夯实根基的堂皇正道,可谓截然不同。”
林夜听完,心中豁然开朗。他之前与影煞交手,只觉其魔元狂暴诡异,此刻才明白其力量体系背后的根源与巨大代价。“原来如此……以心神沦丧为代价,换取力量的速成与霸道。这魔道,确是邪途。”
这时,三皇子张进悄悄向林夜传音,语气中带着钦佩:“林兄,萦惑队长所言不虚。但你当日斩杀的那影煞,却非普通魔族。他乃是古魔神域一位魔帝的亲子,血脉尊贵,虽只是魔尊中期修为,但其真实战力,恐怕足以媲美我百灵星域的仙王后期大能!林兄能以准仙王之境,将其正面搏杀,体魄之强,神通之玄妙,实在令进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夜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传音回应。他心知张进此言既有真心佩服,亦有刻意交好之意。此刻,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窗外景象吸引。
只见“镇渊号”已经缓缓靠近那颗暗红色的星球,并开始降低高度。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也各有一艘巨舰正在同步接近。正是矮人帝国的“熔炉之心号” 与冰妖帝国的“极寒妖姬号”。
三艘星空战舰,呈品字形,缓缓驶入焰光星(四六九号战区)的大气层,朝着魔痕以南的百灵星域控制区降落。
随着高度降低,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地面景象。大地上沟壑纵横,布满了巨大的陨坑、断裂的山脉和干涸的河床。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巨大建筑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繁华与战争的残酷。空气中弥漫的魔气愈发明显,令人呼吸都感到些许滞涩。
战舰最终悬停在一片由无数巨大黑色金属堡垒构筑而成的、占地方圆数千里的庞大军事基地上空。基地中央,此刻已然竖立起混庭帝国的蟠龙旗。这正是百灵帝国军部建造、由混庭帝国此次轮防入驻的“磐石堡垒”。
“全体人员注意!”金喙舰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已抵达‘磐石堡垒’空港。请各小队遵从引导,有序离舰,前往指定区域集结!重复,有序离舰!”
舱门缓缓开启。林夜、萦惑、张进随着人流走出战舰。脚下是冰冷的金属甲板,空气中混合着金属、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无所不在的魔气,一种肃杀、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空港。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两座相邻的空港平台上,矮人帝国与冰妖帝国的战士也正在有序离舰。三方战士加起来,一百八十万星耀期修士,在各自仙王小队的带领下,如同三条钢铁洪流,汇聚在巨大的空港广场上,场面蔚为壮观。
就在这时,空港另一侧,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只见三艘舰身略显陈旧、甚至带着些许破损痕迹的星空战舰,正缓缓升空。它们的舰身上,喷涂着烈阳帝国、青木帝国、灵甲帝国的徽记。
“那是……换防下去的军队。”萦惑轻声道。
林夜目光望去,只见那三艘战舰的舱门处,正有疲惫不堪、许多身上带着未愈伤痕的修士列队登舰。他们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麻木,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刚刚抵达、还带着几分锐气与未知的新军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百年征战……即便是星耀境、仙王境,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也难言轻松。”张进看着那些离去战士的背影,语气低沉。
林夜默默点头。眼前这一幕,让他对即将开始的百年驻守,有了更直观、更沉重的认识。这不仅仅是一场磨砺与机遇,更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生存考验。
“四六九星第二百七十五队,集合!” 萦惑清冷的声音响起,将林夜的思绪拉回。
林夜与张进对视一眼,收敛心神,快步走向自己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