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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玄幻魔法 > 霜天烛世录 > 第204章 驰援暖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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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冻城南门的巨大铰链发出沉重不堪的呻吟,厚重的、布满冰霜与古老战痕的铁木城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刹那间,更加猛烈的风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裹挟着冰粒呼啸着灌入城门甬道,吹得人睁不开眼,脸颊如同被刀割般生疼。门缝之后,不再是相对安全的城郭景象,而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风雪迷蒙,仿佛一张巨兽择人而噬的口。北冥驰援暖阳谷的先头部队,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铁流,从这道缝隙中,坚定地涌向那片未知的凶险。

陆烬勒马立于城门内侧稍高处,他身上已换上了风隼司标准的玄色轻甲,甲胄并非制式,在关节和要害处有微光轩匠人改进的痕迹,更显灵活与坚韧。他身后是已然集结完毕的风隼司所属,以及部分配属给他指挥的其他司部精锐,约莫五百人,人数不算最多,却皆是轻装简从,眼神锐利,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行伍的干练与煞气。谢知味与苍牙也在队列之中,谢知味罕见地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棉袍,怀里紧紧揣着他的阵盘和资料,脸上没了平日的不羁,只剩下全神贯注的凝重;苍牙则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巨大的战斧随意扛在肩头,对恶劣的天气浑不在意,唯有看向南方时,那双锐利的瞳孔中会闪过一丝对战斗的渴望,以及一丝对烈阳这种不顾一切毁灭行径的鄙夷。

赵红药的突击营作为最锋利的矛尖,已然先行一步,此刻恐怕已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官道尽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离去时那决绝的剑意,以及她昨夜那句“保住微光”的嘱托。

一名传令兵顶着风雪,脸被冻得青紫,艰难地跑到陆烬马前,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陆统领……军府最高指令,暖阳谷第一道防线已失,第二道防线岌岌可危!着你部为第三序列前锋,沿官道急行,务必在明日日落前,抵达暖阳谷北侧‘鹰嘴崖’预设阵地,建立前哨,稳固侧翼,并视情况接应前线退下来的兄弟部队!若有延误,军法从事!”

“遵令!”陆烬沉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啸,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拨转马头,面向麾下这支已初具峥嵘的队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跟随他清剿影月教、智斗烈阳密探的老兄弟,也有新加入不久、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紧张却同样坚定的新人。他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是用那沉静却仿佛能穿透风雪的声音宣告:

“此去为何,诸位皆知。暖阳谷后,便是家园父母,是霜叶城,是永冻城,是微光轩里我们亲手点燃的炉火。风隼司,没有退路,北冥,亦无退路!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命令既下,整个队伍便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马蹄踏在覆盖着薄冰的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混合着士卒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甲片摩擦的细碎铿锵,构成了这支队伍奔赴战场的独特韵律,坚定而压抑。

队伍驰出城门,真正置身于旷野的风雪中,才更能体会到天地之威。视线极差,十丈之外便是一片混沌,唯有依靠前方斥候留下的零星标记和司南辨别方向。寒风无孔不入,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试图扎透衣甲,钻入骨髓。即便运功抵抗,那彻骨的寒意也仿佛能冻结血液,呵出的白气瞬间就在眉睫须发上结成了冰霜。脚下所谓的官道,早已被积雪和冻土覆盖,崎岖难行,不时有驮马失蹄,或被隐藏在雪下的石块绊倒,引发一阵小小的混乱,又迅速被军官和老兵低声呵斥着整理好队形。

陆烬一马当先,神识却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识海中,行者法相静静伫立,周身环绕的万家灯火虚影比在永冻城内时似乎黯淡了几分,却更加凝练,如同经过锤炼的精钢。他能模糊地感应到,身后那座巨大雄城的方向,无数细微的、带着担忧、祈祷与期盼的意念,依旧如同无数坚韧的丝线般遥遥牵连着他,给予他一丝若有若无却持续不断的温暖支撑。而随着队伍不断南下,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混乱、杀戮、绝望、暴戾以及一种灼热毁灭气息的意念乱流,开始如同污浊的潮水般,从暖阳谷方向隐隐弥漫过来,不断冲击着他的感知。这是战场的气息,是生灵涂炭的哀嚎,是规则被暴力撕碎的扭曲感。

行军途中,并非只有他们一支队伍。不时会遇到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队伍。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焦黑的灼伤痕迹或狰狞的兵刃伤口,很多人只是简单包扎,绷带上还渗着暗红的血迹。他们眼神麻木或带着未散的惊惧,相互搀扶着,在风雪中蹒跚北行,如同一群失去灵魂的躯壳。有时,也会遇到被打散建制的残兵,如同惊弓之鸟,直到看清陆烬队伍的北冥旗号和风隼司的标识,才稍稍安定下来,默默地汇入他们的队伍,或者用沙哑的嗓音,指明前方更加危险的区域,讲述着炼狱般的见闻。

“烈阳的‘焚城炮’……太狠了……铺天盖地,一炮下来,整个山头都没了,弟兄们……连灰都找不到……”一个失去了一条手臂,被简单包扎过的老兵,在被询问情况时,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喃喃低语,身体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狗娘养的日曜卫,冲阵太猛,根本挡不住……他们好像不怕死,身上冒着邪门的金光……”另一个满脸烟尘、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队正咬牙切齿,他的小队为了掩护大部队撤退,在阻击战中几乎全员战死,他的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深可见骨的悲痛。

每一句零碎的信息,都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个人的心,也在陆烬和谢知味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前线更加清晰而残酷的画面。烈阳的攻势,其凶猛和残酷程度,远比军报上冰冷的文字更加具体、更加触目惊心。

苍牙一路沉默,但看着那些伤兵和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惨烈与那种带有毁灭意味的灼热气息,他鼻翼微微翕动,忽然闷声对身旁的陆烬道:“纯粹的毁灭……为了征服而焚烧一切,这不符合战士的荣耀。烈阳神朝,已经背离了力量的真谛,他们在走向一条自我毁灭的歧路。”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妖族特有的对自然与平衡的敏感所产生的厌恶。

陆烬看了他一眼,在呼啸的风雪中微微颔首,却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位骄傲的妖族战士,通过眼前这残酷的现实,正在真正理解他,理解北冥,理解他们为何而战——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守护某种不被暴力和毁灭所玷污的东西。

天色渐晚,风雪未有停歇之意,反而愈发猛烈。队伍按照预定计划,在一处背风的、大半已坍塌的废弃村落遗址短暂休整。士卒们默默啃着冰冷梆硬的干粮,就着雪团吞咽,尽可能恢复着几乎耗尽的体力。没有人抱怨,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压抑的咳嗽声和武器甲胄偶尔碰撞的轻响。气氛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陆烬没有休息,他跃上一处残破的矮墙,再次望向南方。那里的天空,即使在浓密的黑夜和狂暴的风雪中,也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持续闪烁的暗红色。那是战火映照的颜色,是鲜血与烈焰混合而成的死亡之光,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依然能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毁灭波动。

谢知味走到他身边,脸色在雪光映衬下显得异常苍白,他推了推被雪花覆盖的眼镜,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根据多名伤兵的一致性描述,和我对空气中残留能量波动的感知分析,烈阳此次动用的‘焚城炮’数量,可能超出我们之前情报预估的三成以上!而且,其爆炸后残留的火毒异常霸道,带有强烈的侵蚀性和……一丝微弱的精神污染特性,这与我正在研究的‘归寂派’所崇拜的那股魔神力量的边缘特征,有令人不安的相似性……我怀疑,他们可能在此次进攻中,动用了某些与魔神相关的……禁忌力量或材料。”

陆烬目光骤然一凝,如同两道寒冰,射向那片暗红色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百里的风雪与距离,看清那隐藏在烈焰与硝烟之后的、更加深邃黑暗的真相。

“无论他们动用什么,”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风雪的嘶吼中带着一种冰冷彻骨的坚定,如同永冻荒原下万载不化的寒冰,“暖阳谷,不能丢。北冥的脊梁,不能断。”

他猛地跳下矮墙,玄色甲胄在雪地中带起一蓬飞雪,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疲惫而沉默的临时营地,驱散了些许凝固的沉重:

“全体都有!休整结束,整理装备,检查武器!一炷香后,继续前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全速穿过前方最易设伏的‘黑风峡’!斥候前出三里,加倍警惕!”

命令之下,灰色的铁流再次动了起来,吞下疲惫与恐惧,义无反顾地投向那片被战火、血色与不祥暗红所彻底染红的南方山谷。鹰嘴崖,就在前方。而那里等待他们的,将是真正血与火、生与死的残酷熔炉。行者的道路,注定要以烽火与信念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