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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柔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敲出急促的回响,像是要把刚才湖边那点残存的暖意都踩碎。

樊仁站在客厅门口,目光追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转角,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她手掌时的寒意,那股冷意不像春日的风,倒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水,顺着神经往心口钻。

“小樊,发什么愣呢?”蔡婶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从厨房出来,瓷盘上的水珠沾着果肉的甜香:“快过来吃,刚摘的就是新鲜,你看柔柔挑的,个个都红透了芯儿。”

樊仁勉强收回目光,走过去拿起一颗草莓。

果肉咬在嘴里,清甜的汁水漫开,可他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视线总不自觉往二楼瞟,楼梯口静悄悄的,连方柔常用的那瓶柑橘味洗发水的香气,都像是被凝固在了空气里。

“蔡叔呢?” 他随口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草莓蒂。

“在后面收拾菜地的工具呢!”

蔡婶坐在他对面,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们俩上午绕湖走了一圈累不累?我下午把后院的青菜择了,晚上给你们做个青菜豆腐汤,再炒个腊肉,你蔡叔前些日子腌好的,香得很。”

“不累,麻烦蔡婶了。”樊仁笑了笑,可那笑意没到眼底。

他想起方柔在湖边问的那些话——“我们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快乐时光吗?”“如果我做错事情了,你会不会怪我?”

还有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被风吹红的眼角,以及刚才甩开他手时的暴躁......这些碎片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这时蔡叔扛着锄头走进来,裤脚沾了些泥土,脸上却带着笑:“今天天气好,菜地的豌豆长得旺,下午带你去看看,摘点回来晚上煮着吃,甜得很。”

“好,谢谢蔡叔。”樊仁起身想帮忙接锄头,蔡叔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放着就行。小柔呢?怎么没见人?”

“刚上楼歇着了。”

樊仁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她刚才脸色不太好,可能有点累。”

蔡婶一听就急了:“是不是早上吹了风?我去拿点感冒药......”

“不用,蔡婶。”

樊仁连忙拦住她:“我上去看看她,说不定就是歇会儿。”

他说着就往楼梯走,脚下发出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房间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还有隐约的、压抑的抽泣声,那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樊仁的耳朵里。

樊仁听到这抽泣声音,吓了一跳。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手指刚碰到门板,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

方柔坐在床边,侧对着他,乌黑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脸,肩膀一抽一抽地颤抖。

她手里拿着好一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还沾着未干的泪痕,连她身上那件鹅黄色的外套,衣襟处都湿了一大片。

“小柔......” 樊仁的声音放得很轻,怕吓着她。

方柔没回头,只是抽泣声更明显了,像是积攒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要从喉咙里涌出来。

樊仁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想碰她的胳膊:“到底怎么了?从湖边回来你就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起什么难事了?”

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袖子,就感觉到她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冷,是恐惧。

方柔终于慢慢转过头,樊仁这才看清她的脸:眼睛肿得像核桃,眼尾泛红,泪水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膝盖上的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的嘴唇被咬得发白,甚至能看到一点细小的血印,显然是忍了很久。

“我......”方柔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想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 “吱 ——”!

是汽车急刹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沉闷的引擎声紧接着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山野间的宁静。

樊仁心里 “咯噔” 一下,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靠树林的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远处的树林边,三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隐蔽的树影里,车身沾满了尘土,一看就是长途开过来的。

车门 “砰” 地一声被推开,下来十几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个个身材高大,动作迅速敏捷。这些人在下车之后,迅速从身上掏出了不一样的枪械武器,很快就呈战术走位分散开了,形成了对这栋房子的一个围合之势。

这些人不是村民,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樊仁的瞳孔瞬间收缩,脑子里猛地闪过方柔今天所有的异常:湖边突然的失神、眼里的恐惧、奇怪的追问、还有刚才那双冰冷的手......难道她早就知道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惊呼一声:“不好!”

他低喝一声,可刚转过身,就听到楼下传来蔡叔的声音:“外面怎么回事?哪来的车?”

樊仁心里一急,刚要往门口冲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像是在这一刻凝固了。

眼前的方柔,正举着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身体。

他全身如同触电了一样麻痹掉了。

眼里面露出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

方柔一边痛哭流泪着,一边举着枪对他哭喊着:“别,别逼我,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

樊仁的两条浓眉紧皱在了一起。

脑海里面迅速浮现出了过去很多曾经让他感觉奇怪的现象。

他想过很多很多的原因,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所爱的方柔,竟然......

他的喉咙好像塞了什么一样,用极度干涩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

这话听在方柔的耳朵里面,顿时令她肝肠寸断,她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河坝,奔流而出,身体在不断地抖动着,手枪的枪口也在上下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