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的嗡鸣声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低沉而持续,搅动着本就凝滞的空气。沈锐强行压下肩胛骨下灼痛带来的眩晕感,以及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诡异画面。青铜面具与干尸微笑的重叠,古代战场与现代货轮的交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疯狂的结论——他所遭遇的,绝非独立的超自然事件,而是一场跨越了漫长时空的因果链。
“检测仪读数在飙升!”负责设备的干警声音发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未知有机挥发物浓度上升了百分之三十!甲烷含量也在增加!”
“注意通风,检查面罩。”沈锐的声音因之前的剧痛还有些沙哑,但指令清晰冷静。他弯腰拾起掉落的镊子,小心地将那枚从符号中心取出的黑色鳞片放入另一个证物袋。鳞片触手冰冷坚硬,表面有着难以辨认的天然纹路,不像是已知的任何生物。
“局长,这些骸骨……”一名搜救队员指着地上散乱的白骨,语气沉重,“看腐烂程度和衣物残留,死亡时间恐怕相差很大,最近的一具……可能不超过半年。”
半年?沈锐眼神一凛。这意味着,在采药人失踪之前,已经有人在此遇难,而且事件被掩盖了。
“拍照,记录,尽可能收集骸骨周边的微量物证。重点检查他们身上或附近,有没有类似的符号或这种鳞片。”他吩咐道,目光再次投向那简陋的石堆祭坛。血液绘制的狂乱符号,在头灯照射下仿佛仍在蠕动。这不像祭祀,更像是一种……仓促的封印,或是绝望中的警告。
队伍略作休整,留下两人处理骸骨现场,沈锐带着其余人继续向洞穴深处进发。通道在经过祭坛洞室后,变得愈发崎岖难行,时而需要攀爬陡坡,时而需要涉过及膝的、冰冷刺骨的地下溪流。空气越来越污浊,那股甜腻的腐朽气味更加浓重,几乎令人作呕。
安全绳已经放出了近百米,洞外的通讯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杂音增多。
“洞外……听……情况……如何……”
“洞内一队收到,信号不佳。我们仍在深入,通道向下,发现多处疑似人为痕迹及……祭祀残留。发现多具不明时间遗骸。”沈锐尽量简洁地汇报,“重复,发现多具遗骸,最早不超过半年。洞穴危险等级提升。”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出现了一道狭窄的岩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而那股阴冷的气流和低沉的嗡鸣声,正主要从这道岩缝中涌出。
“局长,气流和声音源主要来自这里。”一名队员检测后报告。
沈锐示意队伍停下。他侧身贴在岩缝边缘,将强光手电向内照去。光线划过,隐约可见岩缝后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他深吸一口气,率先侧身挤了进去。
岩缝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其规模远超之前的任何一处。头灯的光柱向上扫去,竟照不到顶,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脚下是相对平坦的岩石地面,布满了灰尘。而洞窟的中央,景象让所有跟进来的队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僵在原地。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数根巨大的、非自然的结构体。
那像是某种建筑的残骸,又或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巢穴骨架?由暗沉、仿佛被灼烧过的岩石和一种扭曲的、类似金属与骨骼混合质的材料构成,呈现出一种违背常理的、扭曲盘绕的形态。在这些诡异结构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与之前所见同源,但更加复杂、古老,覆盖了每一寸可见的表面,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智摇荡的不祥波动。
而在这些诡异结构的中心地带,地面有一个不规则的黑褐色污渍区域,范围很大,颜色深暗,仿佛曾经有大量的液体在此浸染、干涸。污渍区域的边缘,散落着一些杂物——一个破旧的帆布帽,几段断裂的绳索,还有一个……与失踪采药人同款的水壶。
“是那个采药人的东西!”一名队员低呼。
沈锐的心沉了下去。他快步上前,蹲在那些物品旁。水壶是空的,帽子和绳索上没有明显的血迹。但当他将头灯的光柱投向那片黑褐色的污渍中心时,光芒似乎被某种东西反射了一下。
他小心地靠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开表面的浮尘。
污渍的中心,并非单纯的土壤变色。那里镶嵌着几片更大的、与他手中证物袋里相似的黑色鳞片,排列成一个更小的、却更加精密复杂的符号图案。而在这些鳞片之间,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已经干瘪的、难以辨认的有机物残留。
强光照射下,那些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呼吸着。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窸窸窣窣——”
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搔声,突然从四周那巨大的、刻满符号的诡异结构深处传来!
“有东西!”队员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手中的工具或武器,背靠背形成防御圈,头灯的光柱慌乱地扫向四周黑暗的角落。
爬搔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只脚在岩石上快速移动。
沈锐猛地将头灯照向最近的一根扭曲石柱的阴影处。光线下,只见一片黑潮般的东西正从石柱基部的缝隙中涌出!
那是一只只拳头大小、形似蜈蚣与蜘蛛结合体的生物!它们通体漆黑,覆盖着与那鳞片质地相似的甲壳,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尖牙的圆形口器,无数节肢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它们似乎对光线极为敏感,被头灯照射后,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更加疯狂地朝着沈锐他们涌来!
“后退!向岩缝撤退!”沈锐厉声喝道,同时拔出腰后的配枪。
枪声在巨大的洞窟中炸响,震耳欲聋。子弹击中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怪异生物,爆出少量暗绿色的粘稠液体,但更多的怪物前仆后继,速度奇快!
“打不死!太多了!”一名队员惊恐地喊道,用手中的铁锹拍飞了几只,但瞬间又有更多涌上。
队伍边打边退,向来的的岩缝口撤去。那黑色的虫潮如同活着的阴影,紧追不舍,它们尖锐的嘶鸣声与洞穴深处的低沉嗡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癫狂的交响。
沈锐连续开枪,击退了从侧翼扑来的几只,眼角余光却瞥见,在那片中央的黑褐色污渍区域,随着虫潮的涌出和枪声的震动,那些镶嵌的黑色鳞片,似乎……微微亮起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而左肩下的伤疤,也再次传来熟悉的灼痛,但这一次,痛楚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牵引感,仿佛在催促他,去触碰那些鳞片,去解读那些符号?
“快!进岩缝!”沈锐压下这荒谬的冲动,最后一个退入狭窄的岩缝,对着外面又开了两枪,暂时阻滞了虫潮的势头。
“撤!快撤出去!”他对着耳麦大吼,但里面只传来一片滋滋啦啦的忙音。
通讯,彻底中断了。
他们被困在了这座充满诡异符号、未知生物和千年谜团的深山之腹中,而唯一的出路,正被那片不祥的黑色虫潮封堵。洞外的人是否收到了他们最后的警告?天师洞的肉身,此刻又指向了何方?
沈锐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喘着粗气,握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看着岩缝外那蠢蠢欲动的黑暗,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