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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碾子沟的江荣廷,心头像是压着一块磨盘。校场上,巡防营的弟兄们操练得汗流浃背,喊杀声震天,朱顺吼得嗓子都哑了。然而,江荣廷背着手看着,眉头越锁越紧。

这些日子剿匪、应对官场、甚至和俄军溃兵交手,虽都赢了,但代价不小。手下的儿郎们勇猛有余,但战术战法,似乎依旧脱不开早年金场抱团厮杀、后来民团土法上阵的路子。模仿俄国人的那套操典,在实战中总觉得隔了一层,笨重且不适应这白山黑水间的机动作战。

如今,日本赢了俄国。这消息像惊雷一样滚过东北大地,也在江荣廷心里炸开了锅。俄国人的枪炮他见过,甚至缴获用过,确实犀利。日本人的装备也接触过,并无压倒性的优势。那日本人凭啥能赢?

“武器差不多,那人呢?”江荣廷喃喃自语,转身看向屋内的刘绍辰。刘绍辰刚核完账,正端着茶杯暖手。

“绍辰,你书读得多,见识广。你说,这小日本,弹丸之地,怎么就摁倒了北极熊?”江荣廷走到桌前,拿起烟杆,却忘了点火。

刘绍辰放下茶杯,神色凝重起来:“分统,日俄之战,非仅枪炮之争,实乃国运之战。日本之胜,胜在维新,胜在整体。”

“整体?”江荣廷眯起眼。

“是。”刘绍辰点头,“其一,曰军事现代化。非止于购快枪快炮,更在于编制、操典、后勤、指挥之系统革新。其军队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效率极高。观其士兵,识字者众,易于掌握技术兵器,理解战术意图。反观俄军,臃肿迟缓,内部倾轧,虽有利器,亦难发挥。”

他顿了顿,见江荣廷听得入神,继续道:“其二,国力支撑。日本经明治维新,工业骤起,不仅能造枪炮船舰,更能支撑长期战争。铁路电报,调度物资兵员,瞬息千里。此非一朝一夕之功。”

“其三,”刘绍辰声音沉了下去,“或许也是最根本的,教化兴起。日本推行义务教育,开启民智,民众知国家为何物,愿为之效死。其军官多出自军校,不仅习军事,更通文理,有战略眼光。彼辈已非昔日倭寇,实乃一现代强国之军。”

江荣廷沉默地划着火镰,点燃烟锅,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义务教育…开启民智…”

“妈的!”他突然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世道,还是骂自己的短视。“照你这么说,咱们这照猫画虎学点俄国毛子的操典,屁用不顶?”

“并非无用,而是不足。”刘绍辰谨慎地选择着措辞,“俄国之法,有其长处,但于我碾子沟,于巡防营之弟兄,未必完全对症。且如今胜者是日本,其陆军战术、训练之法,必有过人之处,更值借鉴。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如今这‘长技’,或在东洋。”

江荣廷在屋里踱起步子,靴子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庞义的吼声、士兵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更衬得屋内气氛凝重。

“学日本…”他站定,目光锐利地看向刘绍辰,“怎么学?买他们的枪炮还好说,这操典、这训练法子,难道靠你我从书上看几句就能弄明白?”

刘绍辰微微躬身:“纸上得来终觉浅。若欲深得其中三昧,非有熟谙其法者亲身教导不可。”

“你是说…请日本教官?”江荣廷瞳孔微微一缩。

“正是。”刘绍辰坦然道,“此事虽敏感,却可能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径。吉林城内,森木必然与日本军界有千丝万缕联系。通过他,或可雇佣到退役的日军军官,前来担任教官。”

江荣廷沉吟不语。请日本教官,这可不是小事。传出去,苏和泰、阿保林那帮人会怎么想?手下弟兄们会不会有抵触?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日本人来了,会不会另有所图?

刘绍辰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低声道:“分统,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等所求,仅是其军事训练之技,严加限定其权限,只在其位,谋其教习之事。待我辈掌握其法,便可自主。至于外界议论,大可言其为商行聘请之矿业技师或护卫教头,遮掩一二。如今日俄新约初定,日本势力正炽,我方与之略有往来,吉林将军府即便知晓,恐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森木…他会答应?”江荣廷目光闪烁。

“森木所求,无非是利益与拉拢。”刘绍辰分析道,“分统是其重要客户,若分统势力增强,对其军火生意只有好处。且其背后或有促使我方亲日之意图,此举正合其心意。只要价码合适,他断无拒绝之理。”

江荣廷又吸了几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想起了宋把头的托付,让跟着自己的弟兄和家眷能过上好日子…没有强大的武力,一切都是空谈。

“操!就这么干!”他将烟杆重重磕在桌上,“老子就不信,他小日本能练出来的兵,我江荣廷的弟兄就学不会!绍辰,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你我去吉林城,会会那个森木!”

“是!”刘绍辰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三日后,吉林城大和商行内室。茶香袅袅,却压不住空气中的一丝紧绷。

森木听完了江荣廷的来意,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并未立刻回答。他穿着合体的西式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与穿着锦缎长衫、浑身透着草莽锐气的江荣廷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分统,”森木缓缓开口,“您的这个要求,非常…特别。雇佣我国退役军官,这并非简单的商业往来。”

江荣廷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并不喝:“森木先生,咱们打交道不是一两天了。我江某人是直性子,就喜欢开门见山。我知道这事有难度,但你森木先生的门路,我也略知一二。价钱方面,好商量。我要的是真能干活的人,最好是打过仗的,军官,特别是…”他顿了顿,想起那几门克虏伯火炮,“得有一个懂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