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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莫半月,碾子沟的槐花开得正盛,会房院的老槐树下,江荣廷、刘绍辰、朱顺和庞义正围坐着歇脚,石桌上摆着刚泡的茶。

“宁古塔那股匪,却专挑屯子抢粮,”庞义捧着茶碗,指节上还带着点未消的擦伤,“不过倒也好收拾,端了他们的窝棚,搜出的粮都给周边屯子送回去了,老百姓还凑了筐鸡蛋给弟兄们。”

刘绍辰笑着点头:“还是庞帮带手脚利索,这趟差事办的漂亮。”

江荣廷指尖摩挲着茶碗沿,目光扫过院外:“流匪易清,难的是那些揣着心思的外寇。”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马翔亮得惊飞雀儿的嗓门:“管带!韩家屯的人来了!还抬着东西,说是给您送的!”

几人都愣了愣,江荣廷率先起身:“走,看看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夕阳把四十来个村民的影子拉得老长——打头的是韩家屯那丧了闺女的老妇,旁边跟着东屯的老汉、河沿的庄稼人,四个后生抬着块黑漆木匾走在中间,红布盖得严实,木框上缠的新槐花,香得人心里发暖。

“江管带!”老妇颤巍巍迎上来,声音虽哑,却透着股亮堂劲儿,她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后生把匾往前送,“这是俺们几个屯凑钱打的,没啥金贵物件,就是俺们老百姓的一点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寒碜。”

两个后生上前,小心翼翼揭开红布——“保境安民”四个鎏金大字在夕阳下亮得晃眼,字是宁古塔老秀才写的,笔锋沉实,每一笔都透着实在劲儿。

江荣廷盯着那四个字,喉咙忽然发紧,手都有点没处放。他当过把总、接过官印,听苏和泰夸过“能干”,听弟兄们喊过“大哥”,却从没像此刻这样,心里暖得发涨。这不是朝廷的封赏,是老百姓实打实的认可,重得他都不敢轻易接。

“婶子,这……这使不得,”他连忙推辞,语气都带着点局促,“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哪当得起这四个字。”

“咋当不起!”没等老妇开口,庞义先拍了拍江荣廷的肩,“大哥,老百姓的心意重过金,哪是你想推就推的?朱顺,赶紧找梯子来,这匾就挂会房大堂正中间,让所有人都瞧瞧!”

老妇跟着上前,紧紧按住江荣廷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里却闪着亮闪闪的光:“江管带,俺得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俺闺女没了那阵,俺恨得直骂,说巡防营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是俺瞎了眼,错怪了您。可哪想到,第二天朱哨官就把那些畜生的脑袋送来了,俺那苦命的闺女,总算能闭眼了!”

她抹了把眼角,声音更实在了:“这阵子各个屯子都加了巡逻队,白天黑夜都有弟兄们守着,再也没见着俄兵的影子。夜里躺在炕上,听着屯外巡防的脚步声,俺这心才落了底,能睡上安稳觉了。这‘保境安民’的匾,您受得起!您护着俺们,就是俺们老百姓认的好官!”

江荣廷听着老妇的话,喉咙里像堵了团热棉花——他从没解释过什么,可老百姓的眼睛亮,好赖都刻在心里。他还想推辞,却见庞义已经拽着朱顺扛来梯子,往大堂门口一放:“管带别磨蹭,这匾挂上去,往后弟兄们守着这地界,也更有劲头!”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劝:“江管带就收下吧!”“这是俺们的心意!”

江荣廷看着老妇恳切的眼神,又瞅了瞅庞义摩拳擦掌要帮忙挂匾的模样,终究笑了笑,叹道:“好,既然大伙都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这匾,不单是给我的,也是给所有护着这地界的弟兄们的。”

江荣廷踩着梯子往上爬,指尖碰到冰凉的木匾,鎏金的字在手里温温的。他调整了两下,木匾稳稳当当挂在了大堂梁下,正好对着门口。油灯的光洒在字上,把原本摆着边防图的大堂,衬得添了几分烟火气的暖。

“成了!”庞义抬头看着,拍了下手,“这四个字一挂,咱大堂都亮堂多了!”

江荣廷从梯子上下来,站在匾下看了半晌,转身对围着的弟兄们说:“看见没?老百姓记着咱的好呢。往后守着这地界,更要对得起这四个字。”

吴佳怡抱着靖安跟在他身后,轻声笑:“老百姓的心最实,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把你当靠山。”

江荣廷伸手摸了摸匾上的字,指腹蹭过鎏金的边角:“往后啊,这匾就在这儿挂着。咱要是护不住这地界的人,自己都没脸进这大堂。”

窗外的风带着槐花香飘进来,靖安在怀里哼唧了两声。江荣廷看着匾,又看了看妻儿,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虽沉,却沉得踏实——这四个字,是老百姓给的念想,也是他往后要守到底的本分。

傍晚,会房院摆了十几桌酒,杀了两头猪,弟兄们搬来新酿的高粱酒,和韩家屯来的百姓挤在一处吃酒。江荣廷没坐主位,拉着韩老汉挨桌敬酒;庞义和刘绍辰凑在一桌,跟几个屯里的后生聊得热络;朱顺则被几个小伙子围着灌酒,脸红得像灶上的火,手里攥着粗瓷碗,傻笑着应承。

正热闹着,韩老汉端着酒碗凑到江荣廷身边坐下——他是秀琴的爹,前阵子被俄兵拖拽的姑娘就是秀琴。老汉喝了口酒,抹了把嘴,看着不远处的朱顺,忽然压低声音问:“江管带,俺瞅着朱哨官是条实在汉子……他……他有家室没?”

江荣廷愣了愣,随即笑了——送匾时,秀琴就跟在韩老汉身后,眼尾泛红却透着倔劲,刚才摆桌时总偷瞅朱顺,眼神亮得很。他往春杏那边瞥了眼,姑娘正被女眷们围着说话。

“朱顺是苦出身,”江荣廷给韩老汉添了酒,声音温了些,“爹娘早没了,早年倒有过一个相好的,是个丫鬟,俩人情分重。后来那姑娘被地主儿子欺辱致死,朱顺为了给她报仇,才愤而杀了人,打那以后就一个人过,从没成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