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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荣廷心头一凛,知道他说的是当初软禁的事,忙起身要谢罪,却被苏和泰抬手按住:“坐着说。那会儿是我没底,也怨底下人传话没谱,说你囤着砂金养私兵,是想自己占山为王。”他端起茶喝了口,继续道:“直到后来你带民团帮着剿白熊,舒淇说,你的弟兄们得跟土匪不一样,是为护着身后的碾子沟。我才明白,你不是狼,是想守着窝的犬,就是这窝太大,得有个体面的名分才好守。”

江荣廷喉结动了动,重新坐下时腰杆挺得更直:“将军明鉴。末将能有今日,全赖将军肯给出路。说到底,都是将军栽培、舒都统帮扶,末将不过是顺势守着弟兄们罢了。”

“你倒会说话。”苏和泰被他捧得眉眼舒展,“但也别谦。白熊匪患在东北盘桓太久,朝廷早想除了他。你这次断了他左膀,是大功一件——这可不是靠谁帮扶就能成的。”

他话锋一转,沉下脸:“黑狼暂且押在府里审着,总能抠出白熊老巢。你且回碾子沟盯着,白熊丢了黑狼必定气急反扑。你若能一举端了他整个匪帮,往后吉林的安宁少不了你的功。到时候我再给朝廷递折子,你的功劳朝廷总会记着。”

江荣廷起身拱手:“末将定不辜负将军厚望,拼了这条命也得把白熊连根拔了。”

苏和泰笑着拍他肩:“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又斟了杯酒,指尖敲桌面,“折子我已递出去了。朝廷对北地匪患头疼,你解了宁古塔的急。但你刚招安没多久,品级上暂不好动,老翰林们眼尖,怕要挑理,我先在文书里多给你添几句嘉许的话,让上下都知道你的能耐。”

江荣廷端杯应道:“末将明白,能得将军青眼已是万幸,不敢奢求破格。”

“实打实的好处也有。”苏和泰续道:“户部那边我打过招呼,给你巡防营添三个月军饷,按五百人算,每人每月加二两,够给阵亡弟兄家眷多补些抚恤金。吉林军械库还拨了二十支快枪、两千发子弹,算是给弟兄们添些火力。”

江荣廷眼尾掠过厅外飘着的旗角,起身时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末将替弟兄们谢将军。”

“还有件事。”苏和泰神色沉了些:“碾子沟金矿的税,先前定的三成,我让人改成‘战时两成’,往后半年都按这个缴。你把省下来的攒着,一是补军械,二是修卡子——白熊往北逃了,保不齐勾着俄人散兵回来闹,得守牢了。”

江荣廷应下“是”,心里清楚这是交换——将军给了体面和实惠,换他钉死在东边当屏障。

苏和泰又扯了几句闲话,无非是“少跟那些洋人走太近”“有事先报将军府”,江荣廷都一一应了。

出了将军府,江荣廷迎着风走,脸上竟觉不出冷。嘉许、军饷、快枪、减税——这些在苏和泰那里,原是顺水推舟的事,算不得什么真金白银的重赏。可对他来说,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场面。

马翔在马旁候着,见他出来忙问:“管带,将军赏了啥实在东西?”

江荣廷翻身上马,扬鞭往粮行走时,声音被风扯得轻飘却笃定:“不是东西,是门路。”

马踏石板路的嗒嗒声,落在耳里比来时沉了些。苏和泰那句“守着窝的犬”还在耳边,他摸了摸腰间的官印——从前守碾子沟是凭义气;如今能堂堂正正站在官面上说话。肩上担子没轻,心里却亮堂了:这一步虽小,总算不是野路子了。

江荣廷刚跨进德盛粮行的门槛,赵栓就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管带,森木先生在里屋候着呢,来了快一刻钟了。”

江荣廷点点头,径直掀了里屋的棉帘。森木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见动静转过身,脸上堆着惯常的笑意:“江管带回来了。”

“森木先生消息倒是灵通。”江荣廷往桌边的太师椅上坐,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口,笑出声来,“我在将军府里喝的茶怕还没凉透,你倒先寻到这儿了。”

森木走到对面坐下,欠了欠身:“该恭喜江管带才是。大破白熊,还擒了黑狼送抵将军府。”

江荣廷指尖在桌沿敲了敲,笑意淡了些:“恭喜就不必了。”他抬眼看向森木,语气沉了沉,“这回可别说我不给你们日本人出力。为了白熊那股子匪帮,我手下弟兄折了二百多号。”

森木脸上的笑敛了敛,从怀里掏出张清单推过去:“江管带对朋友够意思,我们也不能不仗义。”他指了指清单,“我已经让人从珲春调了货,五十支金钩步枪,还有五万发子弹,这会儿该快到碾子沟的卡子了。不算酬劳,全当是给弟兄们的补偿。”

江荣廷扫了眼清单上的数字,没去接。他知道森木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些枪子弹药看着是补偿,说到底还是为了往后能让他更“顺手”地帮着盯俄人的动静。但眼下碾子沟刚经了战事,弟兄们手里的枪弹确实该添补些新的。

“森木先生倒是会做人。”江荣廷把清单往回推了推,“有句话得说在前头——白熊残部往北逃了,保不齐会往俄人那边靠,往后你们要的消息,我能给的还会给,但别再催着我硬碰硬。我手下的弟兄,不能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森木笑着把清单收回来:“自然自然。江管带放心,往后只求江管带多留意俄人在宁古塔的辎重队动向,至于别的,绝不强求。”他站起身,又恢复了那副圆滑的模样,“那我就不打扰江管带歇息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等森木走了,江荣廷才重新端起茶碗,这些枪支弹药是够实在,可终究换不回那些弟兄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