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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泉州城西新设的俘虏营外,一场别开生面的“招工”开始了。

校场上摆着十口大木箱,箱盖敞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李黑娃站在点将台上,身后是荷枪实弹的一个连队,但枪口朝下,并无威慑之意。

“还是老规矩!老弱病残,出列领二两银子,回家种地去!有手艺的工匠,刚才已经挑走了,剩下的,青壮劳力,听好了——”

李黑娃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校场。

他顿了顿,扫视着台下这两千多张惶惑的脸。

这些人大多是郑家军的普通水手、步卒,穿着破烂号衣,有些还带着伤,眼神里混着恐惧、迷茫,还有一丝对那银子的渴望。

“愿意加入我沧州军的,站东边!当场发十两饷银,吃饱穿暖,以后按月发饷,绝不拖欠!

不愿意的,站西边,也有去处!”

台下骚动起来。十两银子!这在郑家军里得攒大半年!而且沧州军的待遇他们早有耳闻——顿顿有干饭,三天见荤腥,饷银足额发放,这在乱世简直是天堂。

“将军,真……真给十两?”有人大着胆子问。

李黑娃朝亲兵示意。两个士兵抬出一箩筐银锭,哗啦倒在木桌上,堆成小山。

“现银!当场发!我李黑娃说话算话!”李黑娃大手一挥,一副说话算数的样子。

人群轰动了。大部分人都开始往东边挪动——乱世当兵,不就是图口饭吃、挣点卖命钱吗?给谁卖命不是卖?何况沧州军看着确实比郑家军像样,至少入城后没烧杀抢掠。

但也有少数人站在原地不动,或迟疑着往西边走。

这些人要么是郑家老部众,有家眷在郑芝龙控制区,不敢背叛;要么是心存疑虑,觉得沧州军外来势力,长久不了;要么就是单纯不信李黑娃的承诺。

半个时辰后,校场分成了鲜明两拨。东边黑压压站了一千六百多人,西边只有四百出头。

李黑娃看着这个比例,还算满意。他先走到东边,亲自给前排几个人发了银锭,又宣布:“领了银子的,到那边登记造册,按原建制打散,编入各营。放心,只要遵守军纪,好好训练,我李黑娃绝不亏待弟兄们!”

东边欢声雷动。十两沉甸甸的银子入手,许多人眼眶都红了——这够一家老小吃喝一年了。

然后,李黑娃转向西边。

那四百多人紧张地看着他,有些人已经开始后悔,想往东边跑,但被沧州军士兵拦住了。

“诸位不愿意从军,我也不强求。”李黑娃语气依然平和,不带一丝戾气。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泉州城新定,防务空虚,需要加固城防、挖掘堑壕。这活计,总得有人干。”

他冷冷的一笑,挥手道:“送他们去北门外工地。管吃管住,每天二十文工钱,干满一个月,发放路费回家。”

这话一出,西边人群松了口气——不是要杀他们,只是干活,还有工钱,这待遇算不错了。

然而等他们被带到北门外,才知道这“活计”有多重。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正对泉州北门。

地上已经用石灰画好了线——不是简单的壕沟,而是一个纵横交错、深达五尺、宽一丈的堑壕体系,配合胸墙、鹿砦、铁丝网等,构成了沧州军标准的野战防御阵地。

“这……这得挖到什么时候?”一个俘虏看着那绵延数里的白线,傻眼了。

监工的沧州军工兵哨官冷笑道:“什么时候挖完,什么时候算工钱。开始吧,两人一组,领工具!”

铁锹、镐头发下来,都是粗重家伙。俘虏们被分成二十队,每队有五个沧州军老兵监督——这些老兵不干活,只负责指点和……偶尔用鞭子纠正偷懒的。

第一天下来,四百多人只挖出不到三百步的壕沟,个个手上起泡,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晚饭倒是管饱,糙米饭配咸菜,还有一碗飘着油花的菜汤,比在俘虏营时强,但这劳动强度实在太大。

夜里,俘虏营里怨声载道。

“早知道就去东边了,好歹是个兵,不用干这苦力……”

“现在后悔也晚了,人家不要了。”

“我听说东边那些人已经开始训练了,晌午还有肉吃……”

“别说了,睡觉吧,明天还得挖呢。”

俘虏们不知道的是,这正是李黑娃想要的效果——用这四百苦力作为“反面教材”,让新收编的一千六百人看看:不加入沧州军,就是这下场。

同时,这浩大的防御工事也确实急需人手,一举两得。

三天后,泉州城的防御已初具雏形。

陈镇海那边也传来好消息。

阿卜杜勒很配合,从自己的商船队里调出了三十桶桐油、五百斤麻丝、以及一批上好柚木板材,虽然不够修全部福船,但至少能让十艘状况较好的先动起来。

郑芝龙几个心腹家宅的抄查也收获颇丰——这些海商头子都有私藏材料的习惯,光是上等铁料就抄出两千多斤,解了燃眉之急。

更让李黑娃振奋的是,赵金带着工匠们日夜赶工,居然用土法造出了临时夹具,把鲲鹏号的螺旋桨轴拆下来校准了。虽然钢板还得等后方运来,但至少动力恢复了七成,必要时可以慢速航行。

“将军,哨船回报!”传令兵匆匆跑进临时指挥部。

“南边五十里外,发现大队船队,打着郑字旗,正朝漳州方向去!”

李黑娃和陈镇海对视一眼,同时走到海图前。

“郑芝龙动作挺快。”

陈镇海手指点在漳州湾说:“他是想抢在我们前面控制漳泉一带所有港口,把我们困在泉州?”

“不止。”

李黑娃摇头道:“你看,漳州往西是汀州,往南是潮汕。他这是想打通陆路,连接广东的郑鸿逵部。一旦连成一片,背靠岭南,就有回旋余地了。”

“要追吗?”陈镇海问。

“鲲鹏号现在能动了,带上几艘修好的福船,应该能截住一部分。”

李黑娃沉吟良久,最终摇头说:“不,让他去。”

“为什么?”

“第一,咱们兵力不足,守住泉州已经吃力,分兵南下风险太大。第二,郑芝龙南逃,必定裹挟隆武朝廷,这是把烫手山芋揣自己怀里了。第三……”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深意说:“郑森公子这两天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陈镇海一愣,忙说:“不是在整顿他那两千人吗?”

“不止。”

李黑娃从桌上抽出一封信,然后说道:“他昨天派人送来的,说已经联络上厦门、金门的几位郑家老将,其中两人明确表示,不愿跟郑芝龙降清。只要咱们这边稳住阵脚,南边……自己就会乱起来。”

陈镇海接过信看了,啧啧称奇:“这小子,有一套啊。不愧是郑家年轻一辈里最有头脑的。”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固泉州,修好船只,训练新兵,等待时机。”

李黑娃望向窗外,夕阳正沉入海平面。

“郑芝龙以为南逃就能重整旗鼓?他错了。他每逃一步,人心就散一分。等到众叛亲离的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陈镇海听懂了。

海风吹进窗户,带着咸腥味和隐约的锤打声——那是船坞里工匠们在连夜赶工。泉州这座受伤的港口,正在沧州军的治理下,一点点恢复生机。

而南方的海面上,郑芝龙的船队正乘风南下,驶向未知的命运。

两条道路,两个选择,即将在东南大地上,碰撞出新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