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武昌城头,象征着大清威严的龙旗取代了左营杂乱的将旗。

然而,入主这座雄城的清军主帅,并非老谋深算的洪承畴,而是年仅三十余岁、意气风发的豫亲王多铎。

作为努尔哈赤第十五子,多尔衮的亲弟,多铎年轻气盛,战功赫赫,深得摄政王信任。

此次统领大军南征,正是他证明自己、攫取更大功勋的绝佳机会。而招抚南方总督洪承畴,则被置于“辅佐”的位置。

武昌宁南侯府,现为豫亲王行辕,觥筹交错,庆功宴正酣。

多铎高踞主位,一身华贵的满洲亲王服饰,鹰视狼顾,志得意满。他举起金杯,用略带生硬的汉语向麾下诸将高声宣示:

“诸位,武昌已下。左逆数十万乌合之众,在我大清铁骑面前,不过土鸡瓦狗。本王略施小计,便叫他们土崩瓦解,跪地乞降。此乃天佑大清,亦是我八旗健儿神威所致!”

他刻意忽略了洪承畴前期大量的情报工作和分化瓦解的布局,将功劳尽揽己身。

他的目光扫过下首略显沉默的洪承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戏谑:“洪督师,你那些个招降纳叛、磨磨蹭蹭的手段,本王瞧着都心急!对付这些南蛮子,就该像在松锦对付祖大寿、洪…”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住,玩味地看着洪承畴瞬间苍白的脸。

接着又道:“…对付那些不识抬举的明将一样,用刀说话,快刀斩乱麻,才是王道!哈哈哈!”

满堂的满洲将领爆发出粗豪的哄笑,纷纷附和道:

“王爷英明!”

“南蛮子就是欠收拾!”

“刀快才是硬道理!”

金声桓、李国英等新降将领,脸色尴尬,只能低头赔笑。

洪承畴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多铎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心上。

他强忍着屈辱,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王爷用兵如神,雷霆万钧,下官…佩服。”

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自己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谋划,在多铎眼中竟成了“磨蹭”?自己费尽心机招降纳叛,稳定局面,反被讥讽为“软骨头”的手段?这“二臣”的滋味,此刻尝得格外苦涩。

宴后,洪承畴回到自己略显冷清的行辕书房。

多铎的狂笑和满洲将领鄙夷的目光仍在眼前晃动。

他提笔想写一份关于如何安抚降军、稳定湖广、筹措粮草准备东进的详细条陈,但笔尖颤抖,竟无法落墨。

“我洪亨九,堂堂两榜进士,蓟辽总督…竟沦落至此!被一黄口小儿当众羞辱,视如仆役!”

他猛地将笔掷于地上,墨汁溅污了袍角。

“招抚…招抚…我呕心沥血,为大清收服数十万众,节省多少兵戈?到头来,功劳是他的,羞辱是我的!这‘招抚南方总督’,不过是个笑话!”

一股强烈的愤懑和去意涌上心头。他铺开信笺,笔走龙蛇,写下一封措辞恳切却也暗含怨怼的辞呈:

“臣承畴惶恐顿首:自受命招抚以来,殚精竭虑,未敢有丝毫懈怠。

幸赖摄政王天威,豫亲王神武,武昌克复,左营归顺…

然臣才疏德薄,近来深感心力交瘁,旧疾复发,恐难当重任,贻误军机。

恳请摄政王天恩,准臣解甲归田,苟延残喘…

湖广善后及东进事宜,豫亲王雄才大略,必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实无需臣之驽钝赘述其间…”

字里行间,充满了心灰意冷和对多铎独断专行的不满。

这封辞呈,以六百里加急,飞送北京。

北京,摄政王府。

多尔衮看着洪承畴的辞呈,眉头微蹙。他深知自己这个弟弟多铎的脾气,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尤其对汉臣偏见甚深。

洪承畴的招抚之才,对于消化江南这庞然大物至关重要,绝非多铎的刀锋所能完全替代。

“这个多铎!还是如此跋扈!” 多尔衮低声斥责了一句,但语气中更多的是无奈而非真正的愤怒。

他需要多铎这把锋利的刀开疆拓土,但也需要洪承畴这块老练的磨刀石来善后和治理。

他立刻提笔,给洪承畴写了一封言辞恳切、极尽安抚的私信:

“亨九吾兄台鉴:得兄手书,不胜唏嘘。多铎年少气盛,性情粗直,言语间或有冲撞,皆因急于王事,非有他意。

兄之功勋,本王与朝廷洞若观火。武昌之定,招抚之功居首!

江南半壁,人稠物阜,非兄之经纬大才,不能梳理安靖。

多铎但知攻城略地,民政经济、人心归附,非兄不可!

望兄以大局为重,忍一时之屈,展不世之才。

本王已严饬多铎,凡招抚安民事宜,务必尽听兄之调度,不得掣肘!兄乃本王股肱,社稷柱石,万不可言去!待江南底定,裂土分茅,本王必不负兄!切切!”

同时,他也给多铎发去一封措辞严厉的谕令:

“谕豫亲王多铎:武昌克复,功在将士。然招抚安民,乃固本之策,非洪承畴不可任。

尔当知人善任,倚重其才,凡涉及降将安置、钱粮筹措、地方绥靖诸事,须与洪督师和衷共济,虚心咨议!不得专断跋扈,贻误大局!慎之!慎之!”

当多尔衮的亲笔信和谕令先后送达武昌时,洪承畴抚摸着信笺上那熟悉的、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笔迹,心中五味杂陈。

摄政王的安抚和承诺,给了他一丝慰藉和继续下去的台阶,但“忍一时之屈”几个字,又像针一样刺痛他。

他知道,自己这个“二臣”,终究是寄人篱下,永远低人一等。

他默默地收起了辞呈,对前来传达谕令的使者躬身道:“臣…领旨谢恩。必当竭尽驽钝,辅佐豫亲王,以报摄政王知遇之恩。”

声音平静,却带着深深的疲惫。他重新戴上了那副“招抚总督”的面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份挥之不去的阴郁和隐忍。

他知道,在多铎的阴影下,自己未来的路,将更加如履薄冰。

而洪承畴的去留风波,以及多铎的狂妄姿态,如同最清晰的信号,传到了近在咫尺的江北四镇之处。

“多铎?就是那个在松锦杀降、凶名赫赫的豫亲王?洪承畴这老狐狸都被他当众羞辱得差点辞官?这…这清虏是铁了心要用刀说话啊!”

高杰的惊惶更甚,加紧备战的同时,也秘密派人与南岸的史可法联系,寻求抱团取暖。

得知多铎轻视招抚、洪承畴受辱的消息,刘良佐心中“待价而沽”的念头动摇了。

“多铎如此暴戾,连洪承畴都容不下,我若降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还是…再看看?”

他暂停了与清军的秘密接触。

刘泽清转移家财的速度更快了。

“连洪亨九都差点被逼走,这满洲亲王眼里揉不得沙子!降?降过去怕也是当炮灰!还是往南跑更稳妥!”

他几乎放弃了守城的打算。

黄得功闻讯更是怒发冲冠:“虏酋凶残,蔑视我华夏士人。洪承畴咎由自取!但我黄闯子大好头颅,宁断于阵前,绝不屈膝于这等狂徒!

各部听令,备战!死战!”

他加紧整军,并向史可法发出更急切的求援信,呼吁四镇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