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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在陈仓城的雉堞上。庞统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里,手里摩挲着一块被战火熏黑的城砖碎片,指腹能摸到砖上细密的裂纹——那是去年诸葛亮围陈仓时,郝昭用火箭烧裂的痕迹。

“军师,”副将张嶷悄声进来,手里捧着刚从前线探得的军报,“郝昭的儿子郝凯,昨夜从陇西调了三千斛粮草入城。城门守军换了班次,亥时三刻那拨是他的亲信,甲胄上都绣着‘郝’字小旗。”

庞统没回头,目光仍黏在陈仓城头那面摇摇欲坠的魏旗上。风卷着旗角拍打着旗杆,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倒像是谁在暗处敲着梆子。“粮草入了东门粮仓?”他忽然问。

张嶷一愣,点头道:“正是。斥候说郝凯亲自押着粮车进的东门,还在粮仓外立了块‘铁券碑’,说敢动粮草者斩——倒有他爹当年的狠劲。”

庞统忽然低笑一声,将砖片扔回木案。案上摊着张陈仓舆图,东门粮仓的位置被他用朱笔圈了个圈,圈旁还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藏在暗处的蛇。“狠劲?”他指尖点在那道线上,“郝昭当年守陈仓,靠的是‘铁壁’,这郝凯学了皮毛,却忘了他爹最忌讳的一样东西。”

“忌讳什么?”张嶷凑过来,看见舆图上那道线连着东门粮仓后的一条枯渠——去年秋雨少,渠早干得见底了,渠底铺着层碎石头,斥候说郝凯嫌它碍眼,还让人填了半车沙土。

“忌讳‘急’。”庞统指尖敲了敲渠口的位置,“郝昭守城,是‘稳’字当头,粮草从不让亲信独押;这郝凯刚接守陈仓三月,急着立威,竟把三千斛粮全堆在东门——他就不怕咱们再烧一次粮仓?”

张嶷眼睛亮了:“军师是说……故技重施?可郝凯肯定防着火箭,昨夜斥候见他在粮仓周围堆了三圈沙土,就是怕火攻。”

“谁要火攻?”庞统拿起笔,在枯渠尽头又画了个点——那是陈仓城的泄洪闸,春汛时用来排渭水的,此刻闸口锁着,锈得快打不开了。“你带五百轻骑,今夜子时从渭水滩绕到泄洪闸,不用开锁,直接凿闸板。”

他顿了顿,又添了句:“让士兵带些麦麸,凿开闸板就把麦麸撒进渠里。动静要小,别惊动城头的哨兵。”

张嶷虽摸不透用意,却也不多问——从子午谷奇袭至今,庞统的“怪招”从没失过手。他刚转身要走,又被庞统叫住。

“对了,”庞统指了指舆图上西门的位置,“让魏延带五千人,今夜卯时在西门外列阵,擂鼓呐喊,就说要攻城。”

“西门?”张嶷更糊涂了,“郝凯的主力都在东门护粮草,西门只有老弱残兵……”

“就得让他觉得咱们要攻西门。”庞统折起舆图,暮色恰好漫过他的眉骨,把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埋在阴影里,“郝凯急着证明自己比他爹强,咱们就给个‘破绽’让他抓。他越急着调兵守西门,东门的‘蛇’,才好钻进去。”

子时刚过,泄洪闸传来几声闷响。不是凿子凿木头的脆响,是裹了麻布的锤砸在闸板上的沉响——庞统特意让士兵换了工具,怕脆响惊了守军。接着,一袋袋麦麸顺着缺口飘进枯渠,被夜风卷着,悄无声息地往东门粮仓飘去。

而此刻的陈仓城内,郝凯正站在西门箭楼上,望着蜀营里骤然亮起的火把。五千蜀兵列成方阵,魏延的大嗓门隔着护城河飘过来:“郝小儿!缩在城里算什么本事?敢开门战一场么!”

身后的亲兵急道:“将军!蜀兵要攻西门了!东门粮草那边兵少,要不要调些人过来?”

郝凯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他今早还在父亲的灵位前立誓,绝不能让陈仓再被蜀军困死——可东门粮草是根基,动不得。他咬咬牙:“不用!西门老弱残兵够守了!魏延那是虚张声势,他要真敢攻,我让他有来无回!”

他没看见,东门粮仓后的枯渠里,麦麸已经堆了薄薄一层。而望楼里的庞统,正仰头看天——今夜没月,风却比昨日大了些,恰好是往东门吹的。

张嶷从泄洪闸回来时,见庞统正往箭上缠油布。“军师,这是……”

“等天亮。”庞统把缠好的箭递给张嶷,油布上浸了硫磺,遇火就燃,“等郝凯在西门耗得差不多了,你就带着弓箭手,往东门枯渠里射火箭。”

他指尖点了点那堆麦麸的方向,笑意里带了点冷:“麦麸引火,火借风势,烧不着粮仓也能烧了他的‘铁券碑’。郝凯见东门火起,必定慌着调兵回救——到时候,西门的‘破绽’,就真成破绽了。”

风还在吹,陈仓城头的魏旗猎猎作响。郝凯在西门箭楼上攥着剑柄等天亮,盼着能抓住魏延的破绽;而望楼里的庞统,正看着东方的天色一点点泛白,像在等一场早就写好的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