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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夕阳将天工坊特有的精巧建筑的影子拉得老长,却也给后山那片荒僻的练武场投下了更多更深的阴影。

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混合着尘土和青草被踩踏后的涩味。

张大山瘫坐在那块他平日用来打坐的、冰冷粗糙的青石后面,背靠着石头,蜷缩着高大的身躯,试图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新换上的粗布短褂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沾满了灰尘和几个清晰的脚印。

嘴角破裂,渗出的血丝混着泥土,结成了暗红色的痂。额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火辣辣地疼。

刚才的一幕仍在眼前晃动。赵干带着他那两个跟班,像巡视领地的鬣狗,又找到了这里。

他们似乎以打断他这徒劳的练习为乐,嘲笑他笨拙的拳法,讥讽他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最后推搡着他,抢走了他省下来准备晚上用来冲击关卡的那半块干硬的灵谷饼。

他反抗了,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挥舞着沉重的拳头。

但那点可怜的力气和杂乱无章的打架,在练气六层的赵干和两个练气五层的帮凶面前,如同儿戏。

他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伴随着刺耳的嘲笑。

“废物就是废物!再练也是浪费宗门粮食!”

“这灵谷饼给你吃了也是白瞎,不如孝敬你赵爷!”

他们扬长而去,留下他瘫倒在地,浑身疼痛,但更痛的是那颗早已被践踏得千疮百孔的心。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一次淹没了他。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也许自己真的就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徒劳。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快咬出血来,才没让那酸涩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

他用那双布满厚茧和新伤的大手,无力地抓挠着身下的泥土,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就在他被无边的灰暗吞噬,几乎要彻底放弃之时,一个平静的、略带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不远处响了起来。

“这位师弟,何事在此哀叹?”

张大山猛地一惊,如同受惊的兔子,慌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污迹和那点不争气的湿润,挣扎着想站起来,生怕又是什么新的折辱。

他抬头望去,只见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来人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干净整洁的青色内门弟子服饰,面容普通,神色平淡,眼神清澈,正静静地看着他。

对方身上没有赵干那伙人常见的倨傲和戾气,但也看不出多少热络,就像偶然路过看到一株被踩歪的草,随口问了一句。

是那位在地火殿很有名、据说很得墨长老看重的徐易辰师兄?

张大山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听说他炼器很厉害,但为人很低调。

他怎么会来这里?

张大山手足无措,讷讷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又想把自己藏起来。

徐易辰的目光在他破裂的嘴角和额角的淤青上扫过,没有追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鄙夷,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他缓步走近,从怀中取出一枚东西。

那东西灰扑扑的,毫不起眼,是一枚材质最普通、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空白玉简。

看上去就像是随便哪个弟子都会用来记录杂事、然后用完即弃的货色。

徐易辰将这枚玉简随意地递到张大山面前,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用的杂物:“方才路过,见此物遗落草丛。

我捡起探查,发现其中似乎残留某种极微弱的静心宁神符力,于修炼《引气诀》或有些许安抚心神、减少杂念的微末助力。”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解释这么多有点多余,声音更淡了些:“此物于我早已无用,留着也是占地方。

看你似在此地修炼,心倒也诚。便赠予你吧,或许能省却你几日凝神的功夫。”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煽动性,甚至带着一丝打发麻烦的随意感。没有夸大其词,没有神秘兮兮,就像是把一件自己用不上的旧东西,随手给了路边一个看起来可能需要的人。

最后,他像是才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低了些:“小事一桩,莫要声张。”

张大山的脑子懵懵的。他看着那枚递到眼前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玉简,又看看眼前这位神色平淡的师兄。

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无法反应。

前一刻还在被肆意欺凌、践踏尊严,下一刻,却有一位地位远高于他的内门师兄,不仅没有嘲笑他,反而要送他东西?虽然只是枚看似废品的旧玉简?

他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

静心宁神?对自己这糟糕的资质真的有用吗?这位师兄为何要帮自己?有什么目的?

但他从徐易辰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戏弄、怜悯或者算计。

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淡,仿佛真的只是随手为之。

而且,对方强调了“莫要声张”,这反而奇异地减轻了他的一些顾虑,如果真有阴谋,不是应该大肆宣扬吗?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那从未熄灭的、对力量哪怕一丝一毫进步的渴望,在这绝望的黄昏,被这突如其来的、看似微不足道的“馈赠”猛地点燃了!

万一呢?万一真的有点用呢?哪怕只能让他入定快一点点,杂念少一点点,那也是进步啊!

他已经被困在原地太久了,久到任何一点微小的可能,他都愿意像溺水者抓住稻草一样死死抓住!

犹豫、怀疑、渴望、卑微.....种种情绪在他憨厚的脸上交织。

他的手指颤抖着,沾着泥土和血污,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伸向了那枚灰扑扑的玉简。

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凉粗糙的玉简表面时,仿佛触电般缩回了一下,然后又坚定地、用力地将它握在了手心,仿佛握住了什么绝世珍宝。

他猛地低下头,声音因为激动和哽咽而变得嘶哑模糊,笨拙地重复着:“谢谢师兄...多谢师兄...我一定...”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只会反复说着谢谢,高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徐易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完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快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原地,只留下张大山一人,紧紧攥着那枚灰扑扑的玉简,贴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望着徐易辰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脸上的痛苦和绝望尚未完全褪去,却又染上了一种巨大的、不知所措的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拥有的期待。

这枚看似普通的玉简,真的能带来改变吗?

他会鼓起勇气,去使用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