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九号洞府,石门紧闭,隔绝内外。
静室之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聚灵阵运转时发出的微弱嗡鸣,以及灵泉眼潺潺的水流声,点缀着这片寂静的空间。
王风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已然进入了深层次的入定状态。
他没有急于服下筑基丹,也没有立刻尝试引动灵力冲关。
筑基,筑的是大道之基,绝非简单的灵力堆叠与境界突破。玄玑真人所赐的蕴神固元丹,药效仍在持续滋养着他的神魂与肉身,让他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满”状态。
此刻,他需要的是“静”,是“悟”,是真正明晰自己的“道基”何在。
心神沉入识海,如同潜入一片宁静深邃的湖泊。连日来的喧嚣、激战、荣光、他人的目光与议论……
一切外缘杂念,如同水面的浮萍,被缓缓拂去,沉淀于湖底。
《筑基三问——天河真人手札》中的话语,在心间流淌。
“首问自身……”
王风的神识开始内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审视着自己的身躯。
丹田气海,灵力充盈如湖泊,长春功修炼出的木属灵力,精纯、浑厚,带着盎然的生机,安静地流淌。
这是他苦修的成果,已然达到了练气期理论上的极限,进无可进。
经脉宽阔坚韧,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灵渠,足以承受更狂暴的灵力冲击。肉身皮肤之下,隐隐有玉质光泽,那是风雷淬体与长春功滋养的共同体现,气血旺盛,生机勃勃。
神魂居于识海中央,经过《星穹剑阵图》观想与蕴神固元丹的滋养,凝实而明亮,如灯烛照耀,思绪转动间清晰无比,对自身灵力和外界能量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细腻程度。
“自身……已然无漏。”王风心中默默确认。
这是筑基的硬性条件,他已然满足。
“次问天地……”
意念延伸,不再局限于自身。他尝试着将心神与静室内浓郁的天地灵气相接。
灵气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
它们活泼、灵动,蕴含着各种属性的能量微末。
云隐洞府连接地脉,灵气以土、水属性为主,厚重而滋养。
但王风敏锐地感知到,在这厚重之中,亦有一丝来自更深地脉的火热,以及透过山体岩层缝隙渗入的草木清气与天空清灵之气。
他的长春功灵力,自然而然地与那丝草木清气产生微弱的共鸣,如同久旱逢甘霖,传来淡淡的雀跃之意。
而识海中,那枚由《星穹剑阵图》凝聚的核心剑印,则对那缕天空清灵之气,有着本能的牵引。
“天地灵气……属性并非完全契合。”王风思忖。
他的主修功法是木属性,核心传承却是星辰剑阵,对灵气的要求既有生机滋养,又需清灵高远。此地灵气虽充沛稳定,但属性偏于厚重,对于引动星辰之力,并非最佳。
“不过,筑基乃是构筑自身道基,初步形成内天地循环,外界灵气属性,更多是辅助与引子,关键在于自身对‘道’的理解与灵力本质的升华。”
他回忆起数本前人笔记中的共识,“何况,我身怀上品筑基丹,其药力足以在冲关时提供最精纯、最中正平和的灵力,并能一定程度调和、补益外界灵气。”
想到此处,心中稍安。
“再问道心……”
这是最艰难,也最重要的一问。虚无缥缈,却直指根本。
王风的神识彻底沉静下来,不再主动思考,而是如同一个旁观者,任由记忆的碎片、情感的波澜、本能的思绪,在识海中自然浮现。
穿越之初的茫然与求生欲……
刚刚踏入修行行列的辛勤与对力量的渴望……
获得长春功时的惊喜与坚定……
照料灵植时的耐心与对生机的感悟……
幻妖林中与妖兽搏杀、与同门争锋的紧张与决断……
擂台上,面对强敌,挥洒星辰剑意的畅快与执着……
获得魁首,手握筑基丹时的激动与对未来的期许……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心绪,如同走马灯般流转。
为何求道?
最初,或许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
后来,见识了修行世界的瑰丽与残酷,便想走得更高,看得更远。长生?逍遥?力量?守护?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完全是。
道在何方?
长春灵力,滋养万物,生生不息,是道。
星穹剑阵,凌厉无匹,斩破虚妄,亦是道。
这两者,一主生,一主杀,看似矛盾,却又在他身上并存。
他的道,莫非就在这生灭之间?如同草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既是生命的轮回,也蕴含着凋零与新生的力量。
如同星辰,亘古运转,寂寥冰冷,却也照亮黑暗,指引方向。
心可坚否?
一路行来,有艰辛,有危险,有诱惑,有迷茫。
但他始终未曾真正放弃对修行之路的探索。
面对强敌,未曾退缩;面对重宝,能守本心;面对荣耀,亦能清醒。这份向道之心,历经磨砺,似乎还算坚定。
然而,仅仅“还算坚定”就够了吗?
筑基是生命层次的跃迁,是真正踏上道途的起点。需要的是毫无挂碍、一往无前的决绝道心!
王风识海中,那枚星辰剑印微微闪烁。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无垠星空,冰冷、浩瀚、永恒。星辰诞生、闪耀、湮灭,循环不休,不为任何外物所动。
那是绝对的“寂”与“恒”。
他又仿佛看到了一株幼苗,在岩石缝隙中艰难破土,迎着风雨阳光,顽强生长,岁岁枯荣,却始终将生命的印记传递下去。
那是顽强的“生”与“韧”。
寂灭与生机,永恒与变化,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在他心中碰撞、交织。
渐渐地,一种明悟,如同黑暗中点亮的第一缕星光,悄然浮现。
他的道,或许不在单纯的“生”或“灭”,“寂”或“变”。
而在“我”本身!
以我之意,驭星辰之寂,掌草木之生。星辰可为剑,斩前路荆棘;草木可为基,蕴自身不朽。外在的功法、力量皆为工具、途径,唯有本心不变,道途方存。
“我之道,当为——己道!”
“不盲目追随前人之路,不拘泥于功法属性之限。以坚韧向道之心为根,纳万法精华为用,走出属于自己的长生剑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