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家，车子驶出大院，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霓虹在车窗上流淌，勾勒出林默沉静的侧脸轮廓。
“吃得好饱，”苏晚晴满足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他，“要不要散散步？前面公园桂花好像开了，特别好闻。”
林默的目光从路况显示屏上移开，短暂地落在她带着些许慵懒和期待的脸上。“好。”他没有犹豫。按照他原本的效率准则，此刻应该直接返回公寓，查阅最新的医学期刊或者处理积压的邮件。但“和苏晚晴散步”这个选项，在优先级序列中，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提升。
车在公园附近的临时车位停稳。初秋的夜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拂面而来，果然夹杂着一缕缕甜丝丝的桂花香气，不浓烈，却无处不在，沁人心脾。
两人并肩走在公园幽静的小径上，路灯透过繁茂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脱离了医院和家庭的特定环境，周围只有散步的老人、嬉闹的孩子和依偎的情侣，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松弛感在空气中弥漫。
苏晚晴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林默的胳膊。林默的手臂肌肉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带着体温的重量倚靠过来。他没有类似的体验数据，但这种触感并不令人排斥，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没想到，你跟我妈还能聊莎士比亚。”苏晚晴想起饭桌上的情景，依旧觉得有趣。
“陈述事实。阅读原版资料是必要技能。”林默回答，随即补充，“叶教授的学识令人敬佩。”
“那我爸呢？除了需要监测血压之外？”苏晚晴故意逗他。
林默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似乎在认真评估。“苏书记的支持，对杂交中心和星火计划至关重要。他的疲劳，源于工作负荷过重，是系统性压力在个体上的体现。”
苏晚晴哭笑不得：“林大夫，我们现在是在散步，不是在开病例讨论会。”她用力晃了晃他的胳膊，“你就不能说说，作为‘苏晚晴的男朋友’，你觉得我爸妈怎么样？”
林默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路灯的光线在他深邃的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他似乎在进行一次复杂的逻辑运算，试图将“苏衡书记”和“叶知秋教授”这两个身份标签，与“苏晚晴的父母”这个新变量整合起来。
过了几秒，他得出了结论：“他们很好。”顿了顿，又极其严谨地追加了一句，“并且，他们认可我与你建立稳定关系的事实。这很好。”
虽然依旧带着林默式的分析痕迹，但苏晚晴听懂了其中的肯定。她心满意足，正要说话，一个略带惊讶的粗犷嗓音从旁边传来。
“林主任？苏主任？”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马保国和他爱人王兰正从另一条小径拐过来。马保国手里还拎着个超市购物袋，王兰则挽着他的另一只胳膊。这场景，与他们二人此刻的姿态，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马主任，兰姐。”苏晚晴笑着打招呼，落落大方，并没有松开挽着林默的手。
林默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点头致意：“老马，王护士长。”
马保国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尤其是看到两人亲密挽手的模样，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而宽厚的笑容：“哟，真是你们俩。吃完饭出来溜溜？”
“是啊，”苏晚晴接话，“刚从我爸妈家出来。你们这是刚采购完？”
王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小袋子：“老马说想吃我做的酱菜了，出来买点配料。没想到碰上你们了。”她的目光在林默和苏晚晴之间转了转，带着长辈般的温和与欣喜。作为看着林默一路拼杀过来，又深知苏晚晴为杂交中心付出多少的人，她乐见其成。
马保国打量着林默，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可以啊林默，都知道陪女朋友散步了？有进步！比在手术室里有人味儿多了。”
林默面对老搭档的调侃，面色不变，只是目光扫过马保国手里的购物袋，精准地看到了里面露出的枸杞和菊花包装盒。“你的血脂指标，注意控制摄入钠含量。”他对着马保国说，然后视线转向王兰，“王护士长，监督执行。”
王兰噗嗤一笑，拍了一下马保国的胳膊：“听见没？林主任发话了！以后酱菜减盐百分之五十！”
马保国顿时苦了脸：“哎哟我的林主任，你这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家酱菜坛子里来了！”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全是亲近，没有丝毫恼意。
四个人站在桂花树下，闲聊了几句。马保国问了问星火计划筹备的进展，林默言简意赅地说了几句，气氛轻松而融洽。晚风吹过，树影摇曳，桂花香仿佛更浓了些。
“行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散步了。”王兰体贴地拉了拉还想再聊几句的马保国，“我们还得回去鼓捣酱菜呢。林主任，晚晴，有空来家吃饭啊。”
“一定，兰姐。”苏晚晴笑着应承。
马保国被王兰拉着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冲林默挤挤眼，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看着马保国夫妇相伴走远的背影，融入夜色和灯火中，苏晚晴忽然感慨：“马主任和兰姐这样真好。”
林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片刻，然后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苏晚晴依旧挽着他的手，忽然开口：“根据观察，长期稳定的伴侣关系有助于缓解压力，提升生活满意度，对身心健康有积极影响。”
苏晚晴仰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所以呢，林大夫？你的结论是？”
林默迎着她的目光，非常认真地说：“我认为，我们可以持续进行此类‘散步’活动。数据支持其正向效益。”
苏晚晴终于忍不住，笑倒在他肩上。这个男人，连表达“我想和你一起散步”都能写成一篇严谨的观察报告。
但这就是她的林默。
她止住笑，挽紧了他的手臂，声音带着未尽的笑意和满满的暖意：“好，林大夫，我们以后经常来。收集更多‘正向效益’的数据。”
“嗯。”林默点头，任由她带着自己，继续沿着洒满桂花香的小径，慢慢向前走去。夜色温柔，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融入了这一片寻常却珍贵的市井温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