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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颅脑手术成功,不仅挽救了一条年幼的生命,更极大地振奋了杂交中心团队和以赵德明为首的基层医生的士气。那把经过严格消毒的矿山电钻,仿佛成了某种象征——在绝境中,智慧和勇气所能达到的极限。

然而,现实的残酷并不会因一两次奇迹而改变。物资危机虽然因矿山救援队的支援得到缓解,但伤员涌入的速度并未减慢,团队的体能和精神都已逼近极限。

林默的身体在苏晚晴和陆青屿的精心照料下,有了一些好转,但距离重新站上手术台还遥遥无期。他更多时候是靠在床头,通过观察和简短的指令,扮演着“大脑”的角色。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定力。

这天下午,帐篷里迎来了短暂的平静。只有两个伤员在等待清创缝合,张浩带着两个县医院的年轻医生在处理。马保国终于找到机会,靠在椅背上,几乎是瞬间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王兰正带着护士们清点所剩不多的绷带和缝合线,眉头紧锁。

赵德明则抓紧时间,带着他的“学生们”围在林默床边,请教前一天那台电钻钻孔引流术的细节,以及术后颅内压监测和管理的要点。林默不厌其烦,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着关键。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争吵。

苏晚晴刚与指挥部通完话,脸色不太好看地走进来。“是家属。”她揉了揉眉心,“一个重伤员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情绪很激动,要求我们必须用最好的药,必须让他父亲住进‘监护区’。”

所谓的“监护区”,不过是林默昏迷时,用防水布隔开的一小块相对干净、能摆放监护仪的区域,如今也只有三个床位,住着情况最危重的病人。

“跟他解释过了吗?床位和药品都是按需分配。”陆青屿扶了扶眼镜,她的数据分析显示,资源分配目前是相对最优解。

“解释了,但他不听。”苏晚晴叹了口气,“他认为我们藏了好药,留着给‘有关系’的人。可能是之前周康那件事,流言传开了。”

一种无力感悄然蔓延。他们拼尽全力维持的公平,在猜忌和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忽然,一直沉默听着赵德明等人讨论的林默,缓缓开口:“赵主任。”

“林主任,您说。”赵德明立刻恭敬地应道。

“如果,现在把你派回你们县医院原来的废墟上,只给你三个人,一些最基础的器械和有限的药品,让你建立一个临时救治点,你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赵德明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几个年轻医生也面面相觑。

林默没有催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帐篷顶,仿佛能穿透帆布,看到外面那片混乱而悲伤的世界。

几分钟后,赵德明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求知,而多了几分担当和决断:“林主任,我第一件事,不是救人。”

“哦?”

“我会先划出一块地,立一块牌子,明确告诉所有送来伤员的人,这里只处理什么伤,不处理什么伤。然后,我会立刻对现场所有能动的、懂点医护知识的人进行最简单的培训,教他们识别危重体征、进行基础止血、包扎和心肺复苏。同时,我会指定一个人,什么都不干,就负责登记每一个送来的伤员的基本信息和伤情,并按照轻重缓急贴上不同颜色的标签。”

他一口气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林默。

林默的脸上,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近乎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虽然很浅,却带着真实的赞许。

“为什么?”他问。

“因为……因为资源太少了。”赵德明声音坚定起来,“我们必须把最宝贵的力量,用在最致命、我们又能处理的伤情上。不能让轻伤员耗光我们的精力,也不能让我们都处理不了的伤员在这里耽误时间。培训帮手,是为了扩大救助面。登记和分诊,是为了建立秩序,避免混乱和……和像外面那样的猜忌。”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建立秩序,明确边界,动员力量。 这不是冷血,这是在大灾面前,对最多数生命负责的理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德明和他身后那些年轻的脸庞:“你们觉得,我们这里,和你们想象中的顶级医院救援点,一样吗?”

年轻医生们犹豫着摇了摇头。这里没有光鲜亮丽,只有满身血污和疲惫;没有按部就班,只有不断的应变和打破常规。

“因为这里不是医院,是战场。”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战场上,一个清晰的规则和高效的体系,比一两个技术高超的孤胆英雄,更能拯救多数人。”

帐篷外,家属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但帐篷内,一种新的力量正在孕育。

赵德明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他猛地站起来:“林主任,我明白了!苏主任,陆博士,如果信得过我们,外围那些轻伤员的分诊和基础处理,可以交给我们几个!我们保证建立起秩序,绝不让混乱影响到里面的抢救!”

苏晚晴和陆青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亮光。这正是他们目前最需要分担的压力!

“好!”苏晚晴当即拍板,“赵主任,那就辛苦你们!王护士长,分一部分基础物资和标签给他们。陆博士,协助赵主任建立最简化的登记流程。”

命令下达,赵德明几人如同领受了神圣的使命,立刻精神抖擞地行动起来。他们走出帐篷,没有先去理会那个吵闹的家属,而是迅速找来几块纸板,用粗笔写上了“危重急救区”、“轻伤处理区”、“等候登记区”等字样,并开始引导人流。

他们的方法或许粗糙,带着县医院特有的“土气”,但却异常有效。混乱的人群开始有了方向,那个吵闹的家属,在看到几个“本地医生”出面,并被告知明确的规则后,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马保国不知何时醒了,看着外面逐渐变得有序的景象,感慨道:“林默,你这是在……播种啊。”

林默望着帐篷外赵德明忙碌而坚定的背影,轻声道:“铁打的营盘,不能只靠我们这几杆枪。总有一天我们要走,但规矩和能执行规矩的人,得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