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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晴数日后,嶲州终于迎来了绵绵阴雨。窗棂外雨丝如织,将远山笼在一片朦胧水雾中。

王玉瑱静立廊下,望着檐角滴落的雨串——他等的正是这样阴沉的天气。

项方天未亮就已候在院中,蓑衣上的雨珠还在不断滚落。王玉瑱难得起了个大早,惊动了身侧的崔鱼璃。

“夫君今日怎么这般早?”她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青丝如瀑般泻在枕上。

王玉瑱回身坐在榻边,替她掖了掖被角:“今日要出门访友,路远天阴,需得早些动身。”

他指尖轻抚过她微蹙的眉间:“晚膳不必等我,若是雨势太大,许要明日才归。”

崔鱼璃立即掀被下榻,取过架上的墨色常服为他更衣。素手仔细抚平衣襟每处褶皱,又在腰间佩好香囊,动作轻柔如羽。

“那夫君定要带着伞具。”她踮脚为他整理领口,语气温软,“昨日见街市新到了些菌子,本想今晨让环嫂炖汤的…”

“留着明日。”王玉瑱执起她的手,在微凉的指尖落下一吻,“待为夫回来,陪你尝鲜。”

雨声渐密,敲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崔鱼璃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轻贴他胸膛:“路上泥泞,千万小心。”

王玉瑱感受着怀中温软,片刻才柔声应道:“好。”

晨光熹微中,两道身影悄然没入雨幕。

崔鱼璃倚门目送,直到那抹墨色彻底消失在院落,才轻轻掩上门扉。雨雾弥漫的院落里,只余她低低的呢喃随风飘散:

“早去早归…”

来到项方等人的据点后,王玉瑱将油纸伞随手丢在檐下,利落地换上蓡衣翻身上马。

二十名精锐护卫立即呈扇形散开,将他牢牢护在中心,一行人冒着淅沥雨丝,向昆明县方向疾驰而去。

昨夜已有人马先行探路,沿途隐患大多清除。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私盐背后的势力极为谨慎,在距昆明县十里处便开始布设暗哨。

幸得昨夜先遣人马经验老道,带着王玉瑱绕行至一条新发现的荒路。

这条路隐蔽至极,荒草蔓生,几近掩径,毒蛇虫蚁潜伏其间。前行途中,一名护卫不慎被蛇咬伤,所幸只是无毒的草蛇。

二十人猫着腰在泥泞小路上艰难行进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昆明县外的荒山。

山隘处,三名先行探路的暗探早已等候多时。见到王玉瑱,三人立即上前行礼:“拜见主人!”

“往后唤我公子即可。”王玉瑱抬手示意,“盐井位置可曾探明?”

为首那人从容应答:“回公子,穿过前方村落,后山深处便是盐井所在。对方布防外紧内松,想必对暗哨极为自信,从此处往盐井一路再无看守。”

王玉瑱打量此人,见他身形矫健,谈吐清晰,不似寻常武夫,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段松,任三队队率。”

王玉瑱微怔,转头问项方:“你是第几队?”

项方无奈苦笑:“公子,属下统领各部,其他队率皆在各处待命。另外…”他压低声音,“那名册,您可曾仔细看过?”

王玉瑱尴尬地轻触鼻尖。那名册他确实只粗略翻阅便搁置了,这般重要的物事竟被遗忘,实在不该。

“咳…我们人数太多,目标过大。”王玉瑱很快恢复镇定。

“段松,你挑选五人随我潜入盐井查探。项方,你率其余人在此接应。”

“不可!”项方斩钉截铁地反对,“公子万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您该明白。”

“而且我等皆是潜行好手,绝不会暴露行踪。即便真有万一,也定能护公子杀出重围!”

王玉瑱沉吟片刻,仍坚持己见。他不仅要察看盐井外部,更欲深入其中一探究竟。

“项方,你在此接应,这是命令。”他转向段松,“你可有信心护我周全?”

段松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属下必以性命护公子周全。”

王玉瑱对项方微微一笑:“看,段松既有此信心,你该对生死弟兄多些信任。”

不待项方再劝,王玉瑱已招呼段松向村落进发。

项方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从前惊尘公子只将他们视作工具,而这位新主人一句“生死弟兄”,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

……

穿过荒草丛生的村道,王玉瑱随着段松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昆明县。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咸腥气越发浓重,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当绕过最后一道土坡,眼前的景象让王玉瑱呼吸一滞…

偌大的盐井区犹如人间炼狱。

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劳工在泥泞中蹒跚而行,脚踝上拴着的铁链在雨中发出刺耳的拖曳声。

十几个监工手持皮鞭巡视其间,不时扬起鞭子抽打在动作稍缓的劳工背上,溅起混着血水的泥点。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在盐井边缘劳作的身影。

他们半身浸泡在浑浊的盐水中,双手早已溃烂见骨,却仍机械地挥舞着铁锹。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突然栽倒在盐池边,监工上前探了探鼻息,又踹了几脚,便面无表情地示意两个杂役将尸体拖走,随意地抛进不远处的乱葬岗。

王玉瑱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看到几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本该在学堂读书的年纪,却被铁链锁着搬运盐块。他们的脊背被沉重的盐筐压得弯曲,眼中早已失去这个年纪该有的光彩。

不远处的一些女子甚至衣不蔽体,神色麻木的搅动着锅里的糊状物,雨水和污泥都被路过的管事溅起,掺进那些食物里。

“这些畜生…”段松在他身旁低声咒骂。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这片浸满血泪的土地。

王玉瑱望着盐井中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身影,忽然明白为何这一路行来,村中十室九空——所有的青壮,都被抓来这人间地狱。

他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湿冷空气,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

这一刻,王玉瑱更加坚定了要彻底掌控这片盐井的决心——不是为了财富,而是为了终结这惨绝人寰的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