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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双经问渡 > 第14章 第14集:隔离断病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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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集:隔离断病源

绿洲的晨光刚漫过胡杨树梢,双经渡已蹲在病畜圈外第三日了。他指尖捻着半片干枯的骆驼刺叶,目光落在圈里蜷缩的母羊身上——那羊腹下的绒毛沾着暗绿色的稀便,呼吸时肋侧起伏如破风箱,喉间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呜咽。徒弟蹲在他身后,手里捧着陶罐,里面是连夜熬煮的草药汁,蒸腾的热气混着苦香,在微凉的空气里漫开。

“师父,这疫气当真像您说的,会顺着水脉走?”徒弟的声音里带着迟疑。他昨夜跟着牧民去上游取水,见几个孩童在溪边嬉闹,当时没觉得不妥,此刻想起师父“疫气传变如经脉流注”的话,后背竟渗出些汗来。

双经渡没回头,指尖轻轻敲了敲羊圈的木栏,栏柱上还留着他昨日刻下的记号——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分别对应病畜数量、死亡数和用药后的好转数。“《内经》说‘湿盛则濡泻’,这畜疫初起时,病畜粪便稀如泥浆,正是湿毒内蕴之兆。你看那溪水,”他抬下巴朝东边示意,“从圈舍旁绕了半圈才流向绿洲中心,昨夜我让牧民在下游埋了三层艾草和石灰,就是怕这湿毒顺着水走,可孩童嬉水时若误饮了……”

话未说完,西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族长的儿子骑着马狂奔而来,马镫撞在石头上发出哐当响,人还没到近前,嘶哑的喊声已撕破晨雾:“双经先生!不好了!阿古拉家的小牛犊今早也倒了!还有……还有三个娃子上吐下泻,跟病羊一个模样!”

徒弟手一抖,陶罐里的药汁晃出些,溅在鞋面上。双经渡却稳如磐石,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草屑,目光扫过聚拢过来的牧民——他们脸上的慌乱像被风吹起的沙尘,有人攥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有人下意识地往孩子身后躲。

“都随我来。”双经渡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他先走向病畜圈,从陶罐里舀出一勺药汁,对着阳光看了看,又低头闻了闻,“这‘清瘟败毒散’还得加两味药。徒弟,去采些骆驼蓬的种子和苦豆子根,记住,骆驼蓬要刚结果的,苦豆子根得带点湿泥的,别洗。”

徒弟应声要走,却被一个络腮胡牧民拽住胳膊。那牧民眼赤红,像是熬了整宿,“先生!这法子真有用?昨儿烧了二十多头羊,族里老人都骂我败家!要是再治不好……”

“烧病畜时,你是不是让年轻人戴了厚布蒙口鼻?”双经渡打断他。

络腮胡一愣,点头:“是您说的,怕疫气从口鼻入。”

“埋石灰时,是不是让妇女孩子都离得远?”

“是……”

“那今早发病的娃子,是不是昨夜偷偷去了下游玩水?”

这话一出,人群里“嗡”地炸开了。阿古拉的女人“哇”地哭出来,捶着大腿:“都怪我没看住!那几个娃子说天热,趁我不注意就跑溪边去了……”

双经渡抬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族长身上。老族长蹲在地上,手里捻着一串磨损的木珠,脸色灰败如枯木。“族长,”双经渡放缓了语气,“《内经》讲‘不治已病治未病’,这病就像地里的杂草,拔了露头的,还得除根。您现在信我,把剩下的健康牛羊全赶到东岗去,那里地势高,离水源远,派三个壮汉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转向众人,声音陡然清亮:“男人们跟我来,再挖三道隔离沟,沟里填上艾草和晒干的骆驼刺,浇上烈酒——不是让你们喝,是用来烧的,疫气怕火。女人们去煮药,就用我昨天教的方子,加双倍的量,每人早晚各一碗,尤其是接触过病畜的。”

有人迟疑:“先生,烈酒是过冬才舍得用的……”

“是酒贵,还是人命贵?”双经渡反问,目光扫过圈里又一头瘫倒的羊,“昨晚烧羊时,我见您族里有个地窖,藏着不少草料吧?若不把疫气挡在东岗外,过几日别说牛羊,连人都得躺倒,那些草料留给谁吃?”

老族长猛地站起身,木珠串“啪”地掉在地上,滚得满地都是。他一把抓住双经渡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信你!就按你说的办!谁要是敢不听话,我打断他的腿!”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绿洲里像煮沸的汤锅。男人们挥着锄头挖沟,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混着尘土在背上冲出一道道印子。女人们围着大铁锅,木勺搅动药汁的声音“哗啦”作响,药香漫过整个绿洲,压过了隐隐的腥气。双经渡背着药箱穿梭其间,先去看那三个发病的孩子——他们躺在铺着干草的帐篷里,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他让徒弟取来银针,依“子午流注”法刺了合谷、曲池两穴,又撬开孩子的嘴,灌下掺了蜂蜜的药汁。

“师父,这药太苦,娃子们咽不下去。”徒弟看着最小的那个孩子呛得咳嗽,眉头拧成疙瘩。

双经渡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临行前林叔给的几块麦芽糖。他掰了一小块,塞进孩子嘴里,“苦药配甜糖,就像人生有苦有甜。你记着,治病不光要用药,还得让人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正说着,东岗传来争吵声。原来是看守牛羊的壮汉和想给自家羊喂草料的老汉起了冲突,老汉举着鞭子要冲过去,被壮汉死死抱住。双经渡赶过去时,老汉正哭喊:“那是我家最肥的一头牛!再过俩月就能下崽了!我就看一眼,给它喂把草咋了?”

双经渡没劝,只是蹲在老汉身边,指着远处的隔离沟。沟里的艾草被点燃了,浓烟滚滚,像一条黑色的带子横在东岗与绿洲之间。“您看这烟,”他轻声说,“它挡的不是您和牛,是疫气。您现在冲过去,就像在墙上凿个洞,外面的风全进来了。”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卷纸,是昨夜默写的《金刚经》片段,上面用西域的朱砂画了简单的注解。“您看这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您现在觉得那头牛重要,可若是牛染了病,传给其他牛羊,最后全族都没了牲畜,到那时,这头牛的‘相’,不就是虚妄吗?”

老汉愣住了,鞭子“啪嗒”掉在地上。他望着东岗上低头啃草的牛羊,又看了看远处帐篷里咳嗽的孩子,突然蹲在地上,用袖子抹起了脸。

日头爬到头顶时,隔离沟终于挖好了。三道深沟像三条巨蟒,将东岗围得严严实实。双经渡让人把最后一点烈酒泼在沟里的干草上,点燃的瞬间,烈焰冲天而起,热浪烤得人后退几步。他站在火沟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医道如渡舟,有时得用猛药,就像行船遇礁石,非得狠狠撑一篙才能绕过去。”

傍晚时分,徒弟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拿着沾了药汁的布条:“师父!阿古拉家的小牛犊站起来了!还有那三个娃子,刚才都喊着要吃饼了!”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有人把帽子抛向空中,有人互相拥抱。老族长捧着一碗刚熬好的药,双手递给双经渡,眼里的浑浊散去不少,露出些光亮:“先生,我懂了。您说的‘善待外乡是善因’,不是让我们吃亏,是让我们自己能活下去。”

双经渡接过药碗,却没喝,而是递给了旁边的络腮胡:“你守了一夜病畜,该补补元气。”他望着渐暗的天色,远处的戈壁滩上,最后一缕阳光正恋恋不舍地吻着沙丘,“这疫气还没除根,今夜还得盯紧了。记住,只要隔离得法,再过三日,就能见分晓。”

夜色渐浓,绿洲里亮起了火把,像一串落在地上的星子。双经渡坐在火堆旁,徒弟在一旁研墨,他要把今日的治法记下来——从病畜的粪便颜色到隔离沟的深度,从药汁的熬制时间到蒙口鼻的布要多厚。

“师父,您说这绿洲以后会好吗?”徒弟忽然问。

双经渡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他抬头看向东岗的方向,那里的牛羊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守夜人的咳嗽声远远传来。“会好的,”他轻声说,“就像人得了病,只要找对法子,肯下功夫治,总有痊愈的那天。”

他低头继续书写,火光在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那些字迹仿佛也活了过来,随着风里的药香,飘向远方的夜色里。只是谁也没注意,西岗的阴影里,有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望着这边,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那是从隔壁绿洲逃来的牧民,他们听说这里有能治疫病的神医,正揣着说不清的心思,悄悄靠近。

这隔离之法能否彻底阻断疫气?西岗的不速之客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双经问渡”且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