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第一缕阳光穿透雨林的浓雾，为这片古老的土地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尼亚部落的人们早已聚集在“招募者”小队的营地。
这些尼亚人不再躲藏在阴影之中，而是成群结队地站在阳光下。
他们敬畏地看着营地中那些正在进行洗漱的“神之使者”。
看着他们搭建的、方方正正的防水帐篷。
看着他们锅里煮着的、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鱼汤。
这一切，对尼亚人来说，都充满了神圣而又新奇的魅力。
一些胆大的妇人，在昨夜被何维救下的阿卡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将一捧捧新鲜的野果、几串烤好的蜥蜴、甚至还有一篮子富含蛋白质的肥硕蠕虫，恭敬地放在了营地外面，热情地说着什么。
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丰盛的祭品。
何维微笑着，让队员们收下了那些野果，蜥蜴、蠕虫让他们拿回去，并回赠了大量的烤鱼。
尼亚人眼中的敬畏，又多了一丝亲近和信赖。
早餐过后，何维在李虎和陈启的护卫下，主动走向了尼亚人的聚集地。
尼亚人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目光狂热而又崇拜。
部落的老巫师早已等候在那里。
一夜之间，他仿佛年轻了十岁。
何维杀死的那头马来熊，是困扰尼亚部落数年的“黑魔神”。
老巫师日日夜夜向神灵祈祷，奉上祭祀，恳求神灵将“黑魔神”引向其他地方。
而何维只用了一秒，就处决了黑魔神，让这个老巫师看到了部落延续下去的希望。
“我想知道，关于那个洞穴，以及里面的巨蛇，所有的一切。”何维看着老巫师，虽然语言不通，但他的眼神和手势，清晰地传达了他的意图。
借助肢体语言，老巫师琢磨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了何维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只是拄着蛇骨木杖，朝着营地侧后方的一处高坡，颤颤巍巍地走去。
何维示意李虎和陈启跟上。
他们攀上高坡，视野瞬间开阔。
何维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在他们眼前，不是一个孤零零的洞穴。
而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由无数个巨大的石灰岩洞穴组成的洞穴群！
它们如同蜂巢的孔洞，镶嵌在一座巍峨的、被绿色植被完全覆盖的巨大山脉之上。
最大的那个洞口，也就是他们昨天进入的那个，如同山脉张开的巨口，足以吞下一整条河流。
而在它周围，还有数十个大小不一、位置各异的洞口，像是巨人身上无数的眼睛和气孔，幽深而又神秘。
这座山，被尼亚人称之为“姆鲁”，意思是“神灵沉睡之地”。
“姆鲁神山！”何维喃喃自语。
他脑海中关于婆罗洲的地理知识，再次被激活。
姆鲁山国家公园，地球上最壮观的洞穴群之一。
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洞穴通道——鹿洞，以及能容纳数十架波音747客机的地下洞厅——沙捞越洞厅。
原来，他们来到了这个地方！
老巫师伸出枯瘦的手指，指着那些星罗棋布的洞口，嘴里发出一连串模仿蛇类游动的“嘶嘶”声，他的手势不断地在各个洞口之间穿梭、连接。
何维明白了老巫师的意思。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这些洞穴在山体内部，是相互连通的！”
陈启在一旁听得心头发麻：“何维大人的意思是，那条巨蛇，没有固定的巢穴，它可以从突然出现在洞穴群中任何一个洞口，再从另一个洞口悄无声息地退走？”
何维点了点头：“对尼亚人来说，这条巨蛇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这才是他们恐惧的根源。”
一个拥有七百多人口的部落，这在石器时代，已经算是一个规模相当庞大的族群。
也只有姆鲁山这样得天独厚的、庞大而又复杂的洞穴群，才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庇护，抵御雨林的猛兽和多变的气候。
可也正是这个洞穴群成为了那头未知巨蛇的狩猎场。
四通八达的洞穴群，形成了一座天然迷宫，让那条巨蛇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何维要猎杀的，不是一个盘踞在固定巢穴的“boSS”，而是一个精通“游击战”的、熟悉这片地下迷宫的顶级掠食者。
贸然进入，别说找到目标，不迷失在黑暗中就已经万幸了。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何维做出了判断。
他转身，目光再次落在了老巫师身上。
他用手势询问：有没有人，曾经见过那条巨蛇并且活了下来？
老巫师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恐惧，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领着何维，回到了尼亚人的聚居地，在一处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正蜷缩在阴影里，抱着一根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兽骨，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嘴里念念有词。
他叫“骨”，是部落里曾经最勇敢的猎人之一。
一个月前，他和他弟弟，在洞穴中寻找一种可以发光的菌类时，遭遇了那条巨蛇。
他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那条巨蛇一口吞下。
而他则在极度的恐惧中，顺着一条狭窄的岩缝侥幸逃生。
从那以后，他就疯了。
整日抱着他弟弟留下的一根骨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何维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
骨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之中。
何维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那柄斩杀了马来熊的青铜匕首，缓缓地拔了出来。
他将匕首横放在骨的面前。
那闪烁着森然寒光的青铜，倒映出骨那张布满了恐惧与绝望的脸。
骨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看到了这柄匕首。
闻到了上面残留的、属于马来熊的血腥气息。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焦距。
“你想复仇吗？”
骨听不懂何维的语言。
但他看懂了何维的眼神。
骨的目光，从何维的眼睛，缓缓移到了那柄青铜匕首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
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实而又充满力量的感觉，从手心传来。
他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柄武器，而是一道能够为弟弟复仇闪电。
他眼中的迷茫与恐惧，一点点地退去。
“啊——！！！”
骨发出一声压抑了许久的、野兽般的咆哮！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骨头狠狠地砸在地上，对着何维，跪了下去。
他愿意成为向导。
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这位能为他弟弟复仇的神灵带路！
……
行动被定在第五天开始。
一连几天，何维都在进行着紧张而又有条不紊的战前准备。
他将这次行动，定义为一次深入未知环境的“特种作战”，而非大规模的围猎。
“陈启，你需要制作三盏以上的防风油灯。”何维在沙盘上比划着，“我们不能完全依赖火把，风和潮湿会是最大的敌人。用陶罐做主体，里面填充兽油，用捻成细绳的亚麻布做灯芯。”
“明白！”
“我们还需要大量的绳索，至少一百米。以及几个由青铜打造的、带有倒钩的抓钩。姆鲁洞穴内部地形复杂，到处是悬崖和暗河，这些是保命的东西。”
“是！”陈启立刻领命，带着工匠们去执行。
“李虎。”何维转向李虎。
“在！”
“你从你的斥候队里，再挑选两名最精干、心理素质最好的队员，加上我和骨，一共五个人。人多了，在狭窄的洞穴里反而碍事。”
“明白！保证是最好的！”
“所有人的武器，全部换成短刀和手弩，放弃长矛。匕首人手一把。”
“告诉他们，进了洞穴，我们面对的不仅是那条巨蛇，还有黑暗和幽闭带来的恐惧。任何人，只要有丝毫的犹豫，现在就可以退出。”
李虎的眼神坚毅如铁：“大人放心，我的人，没有孬种！”
何维看向了木青。
“营地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姆鲁山，也不要与尼亚人发生任何冲突。”
“放心吧。”木青的眼中虽然充满了担忧，但她知道，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守好后方，“我会处理好一切。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会的。”
一切准备就绪。
五天后，天刚蒙蒙亮。
一支五人组成的、武装到了牙齿的“屠神小队”，便站在了那个被尼亚人称为“巨神之口”的最大洞穴入口。
他们的身后，是七百多名尼亚人。
在老巫师的带领下，他们进行着一场古老的、为出征的勇士祈福的仪式。
何维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的是一张张充满了敬畏与期盼的脸庞。
他从陈启手中接过一盏已经点燃的、散发出明亮光芒的防风油灯。
“出发！”
他第一个迈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深邃洞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