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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五年,在澧水流域丰沛的雨水和炽热的阳光中,匆匆而过。

彭头山城,这座坐落在古老文明遗址上的新城,已经彻底褪去了初建时的荒芜,展现出一种与铜都城截然不同的、属于南方的繁荣与秀丽。

白色的水泥墙体,与干栏式建筑的深色木质结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纵横交错的水道,如同城市的血脉,连接着每一片稻田和居住区。

小巧的独木舟,在水道上穿梭往来,载着新收的稻谷和新鲜的鱼虾,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城郊的“联合稻作研究所”,已经成了整个南方联盟最神圣的“农业圣殿”。

来自不同部落的年轻人,在这里学习如何使用水田犁,如何辨别不同的水稻品种,如何利用水渠进行灌溉和排水。

而新建立的“竹浆纸”作坊,产出的纸张,洁白而又坚韧,已经通过渔港城的贸易路线,返销回了铜都城,成为了铜都学宫最受欢迎的奢侈品。

何维,在这五年里,就像一位最耐心的园丁,看着自己亲手播下的种子,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并最终长成了一棵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树。

他知道,他可以安心地重启航程,驶向星辰大海。

在彭头山城中心的议事大厅里,何维召集了所有在这里工作的、来自铜都城的学者和军官,以及所有归附于此的南方部落首领。

这是一场权力的交接,也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我,即将离开这里,去往更遥远的东方。”何维的开场白,简单而又直接,“在我离开之前,我需要为彭头山城,为整个南方联盟,任命一个新的、能带领你们继续走下去的领袖。”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一直安静地站在何维身边的年轻人——云算。

这五年里,云算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学者。

他跟随何维,学习如何规划城市,如何制定税率,如何调解部落间的纷争。

他的智慧和公正,已经赢得了所有南方部落的尊敬。

“云算,”何维郑重地说道,“我以铜都联盟最高奠基人的身份,正式任命你为——彭头山城第一任城主。”

“我将授予你,在这片土地上,除军事以外的所有权力。你将负责管理所有的内政、贸易、农业和律法。你的决策,将代表我的意志。你要发誓永远使用汉语、使用汉字、使用铜都币。”

云算走上前,他那张总是充满了求知欲的年轻脸庞上,此刻满是激动和敬畏。

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铜都城礼。

“学生,绝不辜负老师的期望。谨立誓,永远使用汉语、使用汉字、使用铜都币。”

接着,何维又看向了石猛。

这位勇猛的磐石卫队指挥官,在这五年里,为彭头山城的建立和稳定,立下了赫赫战功。

“石猛,”何维将一枚特制的、刻着“南镇”二字的青铜虎符,交到了他的手中,“我任命你为,彭头山城第一任——城督。你将统领驻扎在这里的所有军队,负责整个南方联盟的安全。你的任务,是辅助并保护云算城主的一切决策。”

“但是,”何维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的军队,其核心,永远是‘守护’,而不是‘征服’。我赋予你保卫联盟的权力,但绝不许你,在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下,主动向任何一个无辜的部落,发动侵略战争。记住,我们是文明的传播者,而不是暴力的征服者。”

石猛高举双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虎符,声音洪亮如钟:“遵命,老师!”

一位文官城主,一位军事城督。

何维沿用了他在渔港城和都护府实验过的“文武分治,互相制衡”的模式。

因为彭头山城离铜都城太远,缺乏采用郡县制的条件,因此他给予彭头山城远比其他两座城市更高的自主权。

这是他对分封制的一次更彻底的实践。

做完了最后的权力安排,何维以为,他可以再无牵挂地离去,重启星辰大海的旅程了。

然而,就在他宣布散会的当晚。

一艘从渔港城顺流而下、日夜兼程的信使快船,抵达了彭头山城。

信使带来的,是一封用火漆密封的、来自执政官阿雅的亲笔信。

何维打开信,信上的字迹,依旧是他熟悉的、阿雅那冷静而又工整的笔迹。

但信的内容,却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无法掩饰的喜悦和期盼的请求。

信的内容很简单。

他们的长子,何山,在西部的哭泣谷,戍守边疆五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已经二十五岁的何山,即将与执政官岩的女儿,举行婚礼。

作为母亲,阿雅恳请他,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回到铜都城,亲自出席他们第一个孩子的婚礼。

“……我知道,您的心中,装着的是整个世界的未来。但您的长子何山,也需要您这个父亲,在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给予他祝福。这,或许是我自私的请求,但请您,看在何山那孩子,从小就以您为榜样,渴望得到您认可的份上,回来一次吧……”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用更小的字写下的、属于妻子的叮咛。

“另,家中所酿的新一批麦酒,味道甚好。等你回来,共饮一杯。”

何维拿着那封薄薄的、却又重若千斤的信,站在月光下,久久无言。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片被群山阻隔的家的方向。

他已经离开铜都城,太久了。

五年。

他甚至快要记不清,自己那两个更小的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

一股强烈的、名为“亲情”的羁绊,如同最柔韧的绳索,将他那颗早已飞向星辰大海的心,又一次温柔地,拉回了铜都城。

他知道,一个丈夫,是无法拒绝妻子的恳求的,他也不能缺席长子的婚礼。

“云算,”第二天,何维对他的学生说道,“船队的启航,要推迟一段时间了。”

“我要回家,参加一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