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膝跪地,秦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无数裂口,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从能量乱流中强行冲出,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体内灵力枯竭,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识海也因过度催动【代价核心】而阵阵抽痛。
他迅速取出几枚疗伤和恢复灵力的丹药塞入口中,药力化开,如同甘泉滋润着干涸的土地,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气血和识海的眩晕。他不敢耽搁,谁知道那乱流会不会突然爆发,或者外面的依依和夜枭能支撑多久?
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抗议,秦渊抬起头,目光投向这片他拼死闯入的“祖根之地”。
只一眼,他所有的疲惫、伤痛,甚至思考,都在这一刹那陷入了停滞。
震撼。
无以伦比的震撼,充斥了他整个心神。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洞穴或者秘境,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小世界!
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纯净灵气形成的云海。这些灵气云霞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呈现出梦幻般的七彩流光,柔和而璀璨的光芒洒落,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一片通明,却又丝毫不显刺眼。空气中弥漫的生命气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液,呼吸一口,都感觉浑身毛孔舒张,先前在乱流中受损的肉身似乎都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那是生机在自发修复的迹象。
脚下的大地,并非寻常的土壤沙石,而是由无数粗壮、莹润、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巨大根须交织、盘绕而成。这些根须如同活物,微微起伏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小世界的灵气随之潮汐涨落。踩在上面,能感受到一股温暖、厚重、仿佛回归母体般的安心感,以及那根须深处传来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磅礴无尽的生机。
而他的视野,则被这小世界中心,那棵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准确形容其伟岸与神圣的巨树所完全占据。
它,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是一切生机的源头。
树干?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树干,那更像是一座巍峨耸立、贯穿了天与地的巨大山脉!树皮的纹理深邃而古老,仿佛镌刻着开天辟地以来的所有奥秘,每一道沟壑都足以让凡人迷失其中。秦渊站在它的面前,渺小得如同山脚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树冠更是遮天蔽日,向上延伸,直接没入了那七彩的灵气云海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无数巨大的枝杈向着四面八方伸展,每一根枝条都如同一条横亘天际的山岭,上面生长着亿万计翠绿欲滴的叶片。
那些叶片……秦渊凝聚目力,以刚刚历经生死而愈发敏锐的感知望去,心脏再次勐地一跳。
每一片叶子,并非简单的植物结构。它们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在生灭流转,演化着风、火、水、土、草木生长、鸟兽繁衍的细微景象!有的叶片中仿佛蕴含着一滴露珠世界,有的则包裹着一缕微小的旋风,有的甚至倒映着日月星辰的虚影!
这已不再是树,而是“道”的显化,是生命法则的具现实体!是传说中支撑天地、连通万界的世界之树的一截重要根须所化!难怪被称为“摇篮”的祖根,它本身就是孕育万千生灵的母体之一!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孺慕之情,在秦渊心中油然而生。站在这里,他感觉自己那点微末的修为,甚至连同那看似逆天的“代价转移系统”,在这等代表着宇宙本源生机的伟大存在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这份神圣与伟岸,此刻正遭受着最野蛮、最恶毒的亵渎与侵蚀。
喜悦与震撼仅仅持续了刹那,便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秦渊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世界之树那如同山脉般的根部区域。
在那里,原本应该流淌着七彩霞光、纯净无瑕的根须表面,此刻却被大量粘稠、污秽的灰白色纹路所覆盖、缠绕。这些纹路如同活着的毒蛇,又像是腐烂的苔藓,正不断地向着根系深处钻探、蔓延。它们所过之处,世界之树那磅礴的生机被强行阻断、污染,莹润的根须光泽迅速暗澹下去,变得灰败、干瘪。
顺着这些灰白纹路向上看,巨大的树干底部,已然有大片区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覆盖上了一层令人心季的死灰。对应到那遮天蔽日的树冠上,已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枝叶出现了明显的枯萎迹象,叶片失去了内部演化的灵韵,变得焦黄、卷曲,甚至不断有巨大的枯叶如同陨星般从高空缓缓飘落,在触及下方发光根须构成的大地时,便化作一蓬灰白色的尘埃,消散无形。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腐朽、死寂、终结之意,正从那些灰白纹路中散发出来,与世界之树本身的磅礴生机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两种力量的交锋无声无息,却比外面入口处的碰撞更加凶险万分,那是法则层面的侵蚀与对抗!
而制造并维持这场侵蚀的元凶,就在那被污染最严重的树干正下方。
三道身影,呈三角阵型站立。
他们身披不同于外面“归亡者”的灰白祭司袍,袍服上绣着更加复杂、扭曲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某种禁忌的仪式图卷。他们的气息……秦渊只是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一丝,便立刻感到如同撞上了一座万古不化的玄冰深渊,刺骨的寒意与绝对的死寂几乎要将他的那缕神识瞬间冻碎、湮灭!
化神期!而且是远超外面那两名归亡者的化神期!很可能是化神中期,甚至……后期!
这三名终焉教会的高阶祭司,如同三尊没有生命的石像,矗立在侵蚀的核心。他们的双手都在结着同一种古怪邪异的法印,口中低声吟诵着无法听懂、却让人神魂烦恶、几欲呕吐的古老咒文。
随着他们的吟诵,他们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的灰白色死寂灵光,这些灵光汇聚成三道粗大的光柱,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世界之树根部的那些诅咒纹路之中,加速着侵蚀的过程。
在三人中央的地面上,一个由不知名黑色骨粉与暗沉血液混合勾勒出的复杂阵法正在缓缓运转,阵法中心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约莫拳头大小的灰白色心脏状物体!那东西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整个祖根之地的死寂之力随之震荡,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气息。
他们不是在破坏,他们是在进行一种可怕的“转化”!要将这代表生命本源的世界之树,污染成散播死寂的“寂灭祖根”!
秦渊的心脏,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冰凉一片。
三名化神中后期的强者!主持着如此邪恶而强大的仪式!
他一个刚刚突破元婴初期不久,此刻还身受重伤、灵力耗损严重的修士,拿什么去阻止?冲上去,恐怕连让对方眨一下眼都做不到,就会被那浩瀚的死寂之力碾碎成最基本的粒子,神魂俱灭!
差距太大了,大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这已不是勇气和意志能够弥补的天堑。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帮助他维持着最后的冷静。不能硬拼,绝对不能!那不仅是送死,更是辜负了柳依依和夜枭在外面拼死为他创造的机会。
他必须隐藏起来,必须找到一线生机!世界之树尚未被完全侵蚀,它本身的力量依旧浩瀚无边,它需要帮助……
秦渊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所有气息收敛到极致,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他借助地面那些巨大发光根须形成的复杂地形,如同一条受伤的壁虎,小心翼翼地、缓慢至极地向着世界之树的方向匍匐靠近。
他需要更近一点,需要更清晰地感知世界之树的状态,需要找到那渺茫的,或许是唯一可能存在的……契机。
然而,看着那三名如同死神化身般的高阶祭司,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化神威压,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心神。
如何阻止?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横亘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