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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田将军整理了一下军装,没有多言,在少佐的引领下走进客栈。

早已等候在旁的缅奸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上,用日语结结巴巴地讨好道:“将军阁下,旅途劳顿,辛苦了!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妥当,是这里最好最干净的房间,保证让您能好好休息!请您随我来,小心台阶……”他一边说着,一边像个哈巴狗一样在前面引路,动作夸张而卑微,生怕显示不出自己的恭敬。

店老板吴敏登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心里只祈求这位“太君”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一晚,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一行人上了二楼,径直来到詹有为和苟兽医藏身的房间门口,两名守卫的日本兵立刻立正敬礼,尾田将军则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他来到房间内环视了一圈后,满意地说道:“哟西!想不到这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客栈!”说完,尾田将军便坐在桌子旁边的竹椅上。

缅奸则给尾田将军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将军,您喝茶!”

尾田将军看了一下茶杯后,便端起来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小口,然后才说道:“好茶!好茶!只不过,茶水填不饱肚子啊!”

缅奸一听就知道尾田将军饿了,于是立刻对在门口候着的吴敏登吼道:“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将军准备晚餐?要最好的!最干净的!听到没有?”

“是是是!马上准备!马上准备!”吴敏登如梦初醒,连忙跑向后厨张罗。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吴敏登亲自端着托盘,将店里能拿出来的最好的食物——几样精心烹制的缅甸菜肴,甚至还有一小壶本地酿的米酒,战战兢兢地送进了尾田将军的房间。

尾田将军看送来了这么多菜,于是示意少佐和缅奸一起用餐。缅奸受宠若惊,连忙主动担当起倒酒布菜的角色。

席间,尾田将军尝了一口烤鱼,微微点头,用日语对少佐说道:“味道……有些特别,不同于京都的料理,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他又夹起一筷蔬菜,咀嚼了几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感伤,轻轻叹了口气,“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庭院里亲手种的那些蔬菜……她总是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温暖的味道。”说着,他竟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拭了拭有些湿润的眼角。

缅奸虽然日语不算精通,但非常会察言观色,看到将军似乎触景生情,连忙谄媚地附和道:“将军阁下真是至情至性!想必老夫人厨艺一定非常了得!”

尾田将军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

他们吃了一小会后,尾田将军开口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前线?”

少佐立刻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道:“将军,如果路上顺利,我们后天下午应该就能抵达英帕尔前线。”

尾田将军面色凝重起来:“嗯!不过还是要加快速度,第24旅团目前群龙无首,士气必然受到影响。我不想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支被打残、失去战斗力的部队。”

少佐挺直腰板道:“嗨依!将军请放心!明天我们一定加快行军速度,尽早抵达!”

从他们的对话清晰地表明,这位尾田少将,是奉命前往英帕尔前线,接替因战受重伤的第24旅团长职务的。只可惜,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对于躲在床底下、屏息凝神的詹有为和苟兽医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他们除了能感觉到上面吃饭的人身份不一般外,一个字也听不懂。

用餐完毕,吴敏登进来收拾好碗筷,尾田将军便对少佐和缅奸挥了挥手道:“你们也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嗨依!”少佐和缅奸躬身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尾田将军一人,以及床底下两个几乎要僵住的“听众”。

尾田将军走到床边,脱下那身屎黄色的军外套,随意地搭在床沿——衣服下摆几乎垂到了詹有为和苟兽医的鼻尖前。他走到脸盆架前,就着盆里的冷水仔细洗了把脸,似乎想洗去旅途的疲惫和方才涌起的那丝乡愁。

洗完脸,他坐回床上,并没有立刻睡下,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黑白照片,借着床头摇曳的烛光,他凝视着照片,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那位面容慈祥、布满皱纹的老妇人。良久,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充满自责地喃喃低语道:“母亲大人……不孝儿尾田,又让您担忧了。您瘫痪在床,行动不便,儿子本该留在您身边,端汤送药,尽人子之责……可这该死的战争……儿子身不由己,未能尽孝于床前,甚至连您再三催促的婚事也一拖再拖,至今未能让您抱上孙子,实在罪该万死……只能将您托付给堂叔照料,每每思之,心如刀割,愧疚难当……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待战争结束,无论结果如何,儿子一定立刻回到您身边,为您养老送终,再也不离开了……”

说着说着,尾田将军声音开始哽咽,竟真的小声啜泣起来,那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躲在床下的苟兽医听得真切,心里却是一阵鄙夷和骂娘:“他奶奶的,这老鬼子,哭个什么劲儿?猫哭耗子假慈悲!肯定是怕明天上战场挨枪子儿,吓尿裤子了吧?娘的,在咱们地盘上杀人放火的时候不见你手软,这会儿想起爹妈来了?呸!”

尾田将军在床上对着照片发了很久的呆,把照片收好后又拿起一份日文报纸看了起来,直到手上的手表的指针指向晚上九点,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吹灭了床头的蜡烛,躺下身来。不一会儿,床上便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鼾声——他睡着了。

而床底下,詹有为和苟兽医却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蜷缩在地板上,一动不敢动,他们得想办法尽快脱身,要不然真的被鬼子发现了,那将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