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原地,手指还在微微抽搐。掌心那丝蓝光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明亮,像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火苗。他盯着雷池方向,眉头越皱越紧。
“它不是在预警。”他说,“是在回应。”
陈梦瑶刚把背包放下,听到这话立刻走近。“你说什么?”
“鼎。”他按住胸口,“它不是因为危险才震动,是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叫它。”
老渔民本来已经转身要回屋,听见这句话又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看着苏逸掌心的光,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之前说二十年前那个人也这样?”苏逸走过去一步,“他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种蓝光?电流会不会自己绕开石头和铁器?”
老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抬起手,指了指灯塔底下的位置:“他最后去的就是那儿。那天晚上,天裂了一道口子,紫雷往下砸,别人都躲着走,他往雷堆里冲。”
“他不怕雷?”
“不是不怕。”老人摇头,“是雷不碰他。就像……认得他一样。”
苏逸闭上眼,体内九尊青铜鼎缓缓转动。中央那一尊震动得越来越急,节奏和刚才完全不同。这不是战斗前的躁动,也不是能量过载的警告,更像是一种……重逢前的颤动。
他睁开眼。“我不是第一个用这力量的人。”
“你见过他?”陈梦瑶问。
“没见过。”苏逸摇头,“但我现在知道一件事——这鼎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我撞大运觉醒的。它是被人用过的,而且用到最后一刻。”
老渔民忽然咳嗽起来,弯着腰扶住墙。等喘匀了气,他低声说:“那晚之后,岛上安静了七天。第八天,黑衣人来了,开始抓人。他们不是随便抓,专挑年轻力壮的,绑上铁链带走。留下的粮食比往年多一倍,像是……拿命换来的。”
“他们在献祭?”陈梦瑶皱眉。
“我不知道是不是献祭。”老人声音发抖,“但我知道一点——那个带蓝光的人,不是来渡劫的。他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
“不知道。但他一直在挖。灯塔下面有个洞,通到山腹里。他进去三天没出来,出来的时候手里空着,可身上那股劲更强了。再后来一场大雨,雷劈下来,他站着不动,让雷打穿身体。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结果第二天人没了,只留下一股焦味和满地碎石。”
苏逸低头看自己的手。金属皮肤下,雷纹像活的一样游走。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引雷时的感觉——不是控制,更像是引导。雷电顺着他的意念走,但原本就认识这条路。
“所以它早就在这儿。”他说,“不是我带来了它,是我把它唤醒了。”
陈梦瑶翻出笔记,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灯塔→地下通道→山腹→雷池边缘。如果他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说明目标不在村子里,而在更深的地方。”
“他没找到。”苏逸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她抬头。
“如果找到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苏逸看向灯塔,“他会带走它,或者毁掉它。但他没做。他选择了另一条路——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它,等下一个能接住的人出现。”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老渔民靠着墙,脸色发白。“你们不懂……那种力量会吃人。我亲眼看见他最后那晚,头发全白了,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站在雨里笑,说‘终于等到你了’。我们以为他在跟我们说话,可他看的是天。”
“他在跟鼎说话。”苏逸轻声说。
“对。”老人点头,“然后雷下来了,把他吞了。”
苏逸没再说话。他盘腿坐下,闭目内视。九鼎轮转中,掌雷劫鼎的位置格外清晰。它不像其他几尊那样沉稳,而是不断轻微跳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他试着用意识靠近它。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画面——
一个背影站在暴雨中,双手张开,任由紫雷贯穿躯体;
地面裂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一块黑色石碑立在坑底,上面刻着无法辨认的符号;
有人跪在那里,手指抠进泥土,嘴里说着什么……
画面断了。
苏逸猛地睁眼,额头全是汗。
“你看到什么了?”陈梦瑶扶住他肩膀。
“我不知道算不算看到。”他喘了口气,“更像是……它让我知道。”
“谁让的?”
“鼎。”他说,“它记得那个人。它还记得他做过什么。”
老渔民坐在火堆边,捡起一根枯枝拨了拨炭灰。“你们要是真想查清楚,就得明白一件事——那人不是失败了。他是故意消失的。不然为什么黑衣人后来年年都来?他们不是在巡逻,是在守着什么东西,怕别人拿走。”
“他们在等它重新醒来。”苏逸站起身,“而现在,它醒了。”
“那你呢?”陈梦瑶看着他,“你会像他一样消失吗?”
苏逸沉默了几秒。“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必须往前走。它选了我,不是因为我强,是因为时机到了。”
“你要去灯塔下面?”她问。
“先不去。”他摇头,“那里只是入口。真正的线索在雷池边上。观测站的老终端说不定还能读取当年的数据。只要能找到一点记录,就能确认他到底在找什么。”
老渔民忽然站起来,走到苏逸面前。“我可以带你走那条近路。穿过沼泽,避开主林区。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活着回来。”老人盯着他,“别变成第二个影子。”
苏逸看着他浑浊的眼睛,点了点头。
老人转身走了,脚步很慢,背驼得厉害。
陈梦瑶把地图收好,抬头问:“你刚才看到的画面里,有没有提鼎的名字?或者它的来历?”
“没有名字。”苏逸摸了摸胸口,“但它给我的感觉……不像兵器,也不像功法。更像是一件等着被完成的事。”
“什么意思?”
“就像一把锁。”他说,“一直在等钥匙。”
“你是钥匙?”
“也许。”他笑了笑,“也可能我是最后一个能拧动它的人。”
陈梦瑶没再问。她知道有些事不需要答案,只需要走下去。
苏逸活动了下手腕,金属皮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掌雷劫鼎的震动渐渐平稳,但频率变了,不再是杂乱的跳动,而是有规律地起伏,像某种信号。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芯片。表面还带着露水的凉意。他指尖一弹,一丝电流窜过芯片内部。屏幕一闪,跳出一行数字编码。
“这编号格式不对。”他说,“不是武器序列号,也不是身份识别码。”
“像什么?”陈梦瑶凑过来。
“像坐标。”他眯起眼,“而且是动态更新的。每隔十二小时变一次位置。”
“他们在追踪什么?”
“或者谁。”苏逸把芯片收好,“明天去观测站,第一件事就是破解它。如果这真是定位信号,那就说明——不止我们在找真相,还有人在监视谁接近真相。”
火堆烧得快尽了,只剩几点火星在地上闪。
苏逸站起身,走向石台。他把手按在台面,电流渗入地面,营地边缘的导电晶体再次亮起一圈蓝光。电网比昨晚更稳定,范围也更大。
“今晚不会有人进来。”他说。
陈梦瑶看着他背影。“你比昨天稳多了。”
“吞过一次雷,才知道怎么嚼。”他回头笑了笑,“再来十个杀手,我也能让他们一个个炸成炭。”
话音刚落,掌雷劫鼎突然猛震一下。
苏逸笑容凝住。
同一瞬间,远处雷池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
他低头看手,蓝光在血管里流动的速度加快了。
陈梦瑶察觉不对。“怎么了?”
苏逸没回答。他盯着雷池的方向,嘴唇微微张开。
就在刚才那一震里,他听到了两个字。
不是通过耳朵。
是从鼎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