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响彻云霄。
铁窟那扇由废弃飞船装甲板、生锈铆钉和带刺铁丝网拼凑而成的沉重大门,在第三次剧烈的撞击中终于不堪重负。
厚重的金属板向内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的红尘,仿佛地狱的入口被强行撬开,露出了里面贪婪的獠牙。
伴随着刺鼻的黑烟,未燃尽的劣质燃油味和令人作呕的辐射口臭,“血手”部落的掠夺者们像是一股污浊的泥石流,咆哮着冲了进来。
这些疯子驾驶着改装过的全地形车和重型摩托,车身上挂满了受害者的头骨、还在滴血的脊椎和剥下来的人皮旗帜。
引擎经过非法改装,轰鸣声像是一千只饥饿的野兽在同时咆哮,震得人心脏停跳。
掠夺者们手中挥舞着锈迹斑斑的砍刀、轰鸣的链锯剑和喷吐着化学火焰的土制喷火器。
他们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狂吼,那是被辐射彻底毁坏了脑叶,只剩下杀戮本能的疯子发出的死亡宣告。
“防御!该死的!防御!”
哈加尔长老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他手中的激光手枪不断射击,红色的光束在尘土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轨迹。
滋!滋!
激光束打在那些经过基因变异、皮糙肉厚且注射了大量战斗兴奋剂的掠夺者身上,只能在他们灰绿色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焦黑的伤疤。
疼痛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像是在火上浇油,更加激怒了这群野兽。
惨叫声瞬间响彻了营地。
一个拿着铁管长矛试图抵抗的族人被一辆摩托车正面撞飞,胸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废铁堆里。
一个试图保护孩子的母亲被掠夺者抓住头发拖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她的哭喊声在链锯的轰鸣中戛然而止。
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这是屠杀。是废土上最常见的弱肉强食戏码。
科鲁斯被逼到了角落。
他退无可退。
科鲁斯的手里死死攥着那根磨尖的钢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的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废铁墙壁,冷汗浸透了背后的衣衫。
在他身后,是那个刚刚降临的婴儿。
那个孩子没有哭,也没有躲。
婴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赤裸的双脚踩在肮脏的泥土上,却不染纤尘。
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透过漫天的尘土、飞溅的鲜血和燃烧的火焰,注视着眼前的地狱。
他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超越年龄、超越凡人理解的……冷漠。
那是神明俯瞰蝼蚁互噬时的冷漠。
“别过来!杂种!”
科鲁斯挥舞着钢筋,试图逼退眼前那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变异掠夺者。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怪物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绿色,上面布满了流脓的辐射疮。
它的左臂变异成了一只覆盖着甲壳的蟹螯,右手里提着一把焊接着齿轮的动力锤,锤头上还沾着不知名的碎肉和脑浆。
“鲜肉……”
怪物盯着科鲁斯,嘴角流下黄色的涎水,眼中闪烁着贪婪和虐杀的光芒。
它举起动力锤,带着呼啸的风声,像是一座山一样砸了下来。
科鲁斯绝望地举起钢筋格挡。
当!!!
巨大的力量直接震裂了科鲁斯的虎口,鲜血迸射。
钢筋脱手飞出,在空中弯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科鲁斯整个人被砸得跪倒在地,膝盖狠狠磕在碎石上,粉碎性的剧痛钻心。
完了。
科鲁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等待着头骨碎裂的声音,等待着黑暗的吞噬。
但他没有等到锤子落下。
他听到了一声轻响。
呼——
那是风的声音。
轻柔、迅捷,却带着一种切割空气的锐利。
紧接着,是一声湿润的、利刃切开肉体、骨骼分离的闷响。
噗嗤!
温热的液体喷了科鲁斯一脸,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和腥臭。
科鲁斯睁开眼。
瞳孔地震。
他看到了那个怪物。
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仿佛死神化身的掠夺者,此刻正僵硬地站在原地。
它那双浑浊、充血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口。
在那里,一只白嫩小巧,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手,穿透了它厚重的变异皮甲,穿透了它坚韧的肌肉和胸骨,直接没入了它的胸腔。
而在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那个婴儿。
婴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怪物的面前。
他背后的双翼完全展开,洁白的羽毛在昏暗的火光下散发着微光,每一根羽管都像是由光芒铸就,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悬浮在半空,双脚离地三寸,仿佛不受重力的束缚,仿佛这污秽的大地不配承载他的双足。
婴儿的小手在怪物的胸腔内轻轻一握。
啪。
一声沉闷的爆裂声。
怪物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心脏被直接捏爆。
它那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崩塌的肉山,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婴儿抽出了手。
他的手上沾满了黑红色的污血,那鲜艳的红色与他白皙如玉的皮肤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但他并不显得肮脏。
相反,那种血色让他看起来更加妖冶,更加庄严,更加令人敬畏。
他转过头,看向科鲁斯。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杀戮后的快感,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只有一种纯粹的平静。
就像是一个在花园里摘下了一朵花的孩童,天真而残忍。
“……神啊。”
科鲁斯喃喃自语,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敬畏,他的灵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穿。
但这仅仅是开始。
周围的掠夺者发现了这边的异状。他们咆哮着,放弃了原本的目标,像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朝着这个长翅膀的“小怪物”围了过来。
“杀了他!那是变异种!那是稀有货!”
一个骑着重型摩托车的掠夺者头目大吼着,举起手中的双管猎枪,枪口喷出火舌。
砰!
子弹射出。
但婴儿的身影消失了。
他不是瞬移,他是太快了。
快到超出了凡人视网膜的捕捉极限,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像是划过黑夜的流星。
科鲁斯只看到一道白色的流光在人群中闪烁、折射。
唰!
那名摩托车手的脑袋飞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容。
断颈处的鲜血喷起三米高,无头的尸体还在随着摩托车向前冲,直到撞上废墟。
咔嚓!
另一个挥舞链锯的暴徒,手臂被硬生生折断,断骨刺穿了皮肤,惨叫声还没发出就被一只小手掐断在喉咙里。
那个婴儿在杀戮。
但他杀戮的姿态是如此的优雅,如此的神圣。
他在人群中穿梭,白色的羽翼每一次拍打,都会带起一阵旋风,将靠近的敌人掀翻。
他没有武器,他的手,他的脚,甚至他翅膀上的羽管,都是最致命的利刃。
他不需要躲避。
因为没有人能碰到他。
那些粗鲁笨重的变异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一群慢动作的木偶,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武器,砍向空气。
鲜血染红了他洁白的裹布,染红了他那对神圣的羽翼。
鲜血顺着羽毛滴落,在地板上绘出一幅猩红的画卷。
但他看起来并不脏。
相反,那种鲜红的血色,让他看起来更加庄严,更加令人敬畏。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
那个冲进铁窟的“血手”部落先锋队,五十名全副武装、杀人如麻的变异掠夺者,全部倒下了。
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营地里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在哭喊、奔逃的族人们,此刻全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的小小身影,仿佛看到了神迹,又仿佛看到了魔鬼。
那个婴儿站在一辆翻倒的越野车上。
他浑身浴血,金色的卷发被血水黏在额头上,像是一顶鲜血铸就的王冠。
他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那对染血的羽翼像是一件红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身后,遮蔽了身后的废墟。
他环视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此时还幸存的掠夺者,此刻剩下的只有恐惧。
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丢下武器,发动车子,发疯一样地逃向荒原深处,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被吓破了胆。他们面对过辐射蝎,面对过死亡爪,但从未面对过这种这种纯粹的神圣死亡。
婴儿没有追。
他收拢了翅膀,转过身,看向那些被他救下的族人。
看向那个手里还拿着激光枪,浑身僵硬、面色惨白的长老哈加尔。
婴儿迈开脚步,向哈加尔走去。
每走一步,赤裸的脚掌踩在血水里,发出粘稠的声响。
啪嗒。
啪嗒。
这声音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人群自动分开,没有人敢阻拦,甚至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走到了哈加尔面前。
这个曾经想要处死他的老人,这个铁腕统治了部落三十年的独裁者,此刻已经瘫软在地。
手中的权杖掉在了一边,浑身颤抖,像是一片风中的枯叶。
婴儿伸出了那只沾满鲜血的小手。
哈加尔颤抖着,本能地想要后缩,想要躲避那只刚刚捏爆了心脏的手。
但那只手并没有伤害他。
那只手轻轻地、温柔地放在了哈加尔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额头上。
一股带着淡淡铁锈味的热流,顺着那只手涌入了老人的身体。
哈加尔感觉自己那颗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那股热流抚平了他的恐惧,驱散了他的寒冷,甚至让他那被辐射侵蚀多年的关节都感到了一丝轻松。
婴儿张开嘴。
他发出了降临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个音节。
那不是哭声,也不是语言。
那是一个简单、纯粹、却又充满了力量的音节,像是古老的咒语,又像是新世界的宣言。
“……家。”
哈加尔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怪物”,看着那双清澈见底、倒映着他苍老面容的眼睛,看着那对染血的翅膀。
老泪纵横。
他颤巍巍地爬起来,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地磕在染血的泥土里。
“家……”
哈加尔的声音沙哑而虔诚,像是信徒在向神明祈祷,又像是迷途的羔羊找到了牧人。
“是的……这里是您的家。”
“您是我们的主。”
“您是……巴尔的天使。”
随着长老的跪拜,整个铁窟部落,无论男女老少,全部跪了下来。
他们向着那个小小的染血身影,献上了他们最卑微、也最狂热的忠诚。
在这片被辐射和死亡统治的废土上。
一个新的神明,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