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生死一瞬,反杀头目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扯成一条凝固的河流。
风声,小翠的尖叫,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全都褪去了原本的意义,扭曲成一种沉闷而遥远的背景音。姜宇的整个世界,都浓缩成了视野上方那一道急速放大的黑影。
是那根裹挟着死亡的木棍。
他能看清棍头绑着的石头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屑。他能闻到那股因为急速挥舞而卷起的,混杂着尘土与血腥的恶风。
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土墙,退无可退。胸口的剧痛像一头凶兽,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无数根断裂的神经。左肩的伤口彻底麻木,只剩下一种粘稠的温热感,那是他正在流逝的生命。
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独眼龙那张狰狞的脸,在模糊的视野里分裂成两张、三张,每一张都带着同样的残忍与快意。
“不要!”
小翠的哭喊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这片混沌。
独眼龙的动作,因为这声尖叫而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他那只独眼,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咧开一个更加残暴的弧度,似乎很享受猎物在临死前,同伴那绝望的哀嚎。
这或许连半个呼吸都不到的瞬间,却成了这盘死局中唯一的变数。
正朝着这边不顾一切扑来的小翠,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瘦弱的身体猛地向前摔倒。在摔倒的瞬间,她穿着草鞋的脚,在慌乱中向前踢出。
“铛啷……”
一声轻微的金属划过沙地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场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柄被姜宇脱手甩出的环首短刀,被小翠这一脚不偏不倚地踢中,在地上翻滚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最终停在了姜宇瘫软的右手边,距离他的指尖,不过一掌之遥。
刀柄上粗糙的缠绳,在暗红的余烬映照下,仿佛在无声地召唤。
一瞬间,姜宇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被这道微光重新点燃。
求生的本能,像一道炸雷,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也来不及去感受身体的抗议。几乎是凭着一股野兽般的直觉,他的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在粗粝的地面上奋力一抓!
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
抓住了!
与此同时,独眼龙那致命的木棍,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了下来!
没有机会起身,没有力气格挡。
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后的机会,只有一个。
姜宇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那股力道并非源自肌肉,而是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最底处压榨出来的,一股混杂着愤怒与不甘的疯狂意志。
他的右臂猛地向后一缩,手肘抵在地面上,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这条手臂上。左肩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而剧烈撕扯,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天灵盖,让他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厥。
但他咬碎了牙,任由腥甜的液体充斥口腔。
他的眼中,再也没有那根砸落的木棍,也没有独眼龙狰狞的脸,只剩下对方脖颈处那一道因为嘶吼而剧烈滚动的喉结。
那是他全部意志锁定的,唯一的终点。
“喝!”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姜宇的喉咙深处挤出。
他的右臂,如同一根被压抑到极限的弹簧,骤然绷直!
手中的环首短刀,脱手而出!
它没有划出漂亮的弧线,也没有发出凌厉的破空声,只是带着一种朴实无华、一往无前的决绝,化作一道乌光,旋转着,笔直地射向那个近在咫尺的目标。
这是赌上一切的一掷。
掷出的,是刀。
也是他的命。
独眼龙的独眼中,清晰地倒映出那一道急速放大的寒光。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躲,但抡起的木棍去势已尽,新的力道还未生出,身体正处于一个最僵硬的节点。
他想用手臂去挡,但那道乌光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的反应极限。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沾着他同伴和他自己鲜血的短刀,精准而又蛮横地,一头扎进了他的喉咙。
“噗……”
一声极其沉闷的、类似利刃切开皮革的轻响。
独眼龙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残忍与快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错愕。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脖子。
那柄短刀的刀柄,正随着他心脏最后的搏动,轻微地颤抖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从刀身与皮肉的结合处,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胸膛,蜿蜒而下。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喷出大股大股的血沫。
“哐当。”
那根沉重的木棍,从他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砸在他的脚边,溅起一小片尘土。
他那高大而壮硕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的麻袋,晃了两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沉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他那只仅存的独眼,依旧死死地瞪着,只是里面的光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只剩下对这个世界的,一片空洞的倒影。
死了。
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将姜宇逼入绝境的流民头目,就这么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风停了,惨叫停了,只剩下篝火余烬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那个被热灰烫瞎了眼的汉子,似乎也耗尽了力气,不再翻滚,只是趴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小兽般的呜咽。
远处废墟角落里,剩下的那几个老弱流民,一个个蜷缩着身体,将头埋进膝盖里,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连看一眼这边的勇气都没有。
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变得愈发浓郁、刺鼻。
姜宇靠着土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孤注一掷的反杀,抽空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力量。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无边的疲惫与剧痛,便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左肩的伤口,像一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他的体温和力气。胸口的钝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纱,开始旋转、扭曲。
他看到小翠连滚带爬地跑到他身边,那张沾满泪水和尘土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担忧。
她的嘴在动,似乎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他的名字。
但他什么也听不见。
耳朵里,只剩下一种越来越响亮的嗡鸣。
他想对她笑一下,告诉她没事了,可连牵动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体力:1\/50】
【警告:生命体征极度虚弱,失血过多,多处创伤,即将进入休克状态……】
系统面板上那鲜红的字体,在他涣散的视野里,跳动着,如同鬼火。
这是他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随后,无边的黑暗,温柔而又霸道地,将他彻底包裹。
他的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知觉。
“姜宇!姜宇!你醒醒!你别吓我!”
小翠跪倒在姜宇身旁,用那双还在发抖的手,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体。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瘫软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嘴角和胸前那刺目的血迹,证明他还活着。
小翠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害怕,怕得浑身发冷。她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着不远处还在呻吟的伤者,看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荒野,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攫住了她的心脏。
但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姜宇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时,一种陌生的情绪,却从绝望的深渊中,顽强地滋生出来。
是这个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是这个人,用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摇摇欲坠的天。
他杀了人,流了血,现在,他为了保护自己,倒下了。
自己不能再哭了。
哭,是没用的。
小翠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泪水和着灰尘,在脸上划出几道狼狈的印子。
她学着姜宇之前的样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探到他的鼻子下面。
还有一丝微弱的、温热的气息。
他还活着!
这个发现,像是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被黑暗笼罩的心。
她不能让他死!
小翠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被姜宇一刀刺穿腹部的流民尸体上。尸体旁,有一个破旧的布包裹。
她咬了咬牙,像是给自己鼓劲,然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她不敢看那具尸体狰狞的面孔,只是飞快地抓起那个包裹,又跑回姜宇身边。
包裹里,只有几块干硬的饼子,和一个装着浑浊饮水的水囊。
她想把水喂给姜宇,可他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她急得满头是汗,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细微的、有节奏的声音,从远方的黑暗中,隐隐传来。
“嗒……嗒嗒……嗒……”
小翠的动作一僵,她抬起头,侧耳倾听。
那是什么声音?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的叫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由弱渐强,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嗒嗒嗒……嗒嗒嗒……”
是马蹄声!
而且,不是一匹马!是一大群!
小翠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在这深夜时分,突然出现的大批骑兵,会是什么人?
是官兵?是乱军?还是……另一伙更加凶残的匪徒?
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重锤,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随之微微震动。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昏迷不醒的姜宇,瘦弱的身体,徒劳地想将他挡得更严实一些。
她的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在愈发清晰的马蹄声中,剧烈摇曳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未知的、正在迫近的黑暗,彻底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