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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场的风裹着腥气,吹得高台上的黑袍猎猎作响。许羽柒指尖那枚银针仍在唇边轻颤,真气未散。她目光如钉,锁在南崖方向——那里尸横遍野,黑血顺着岩缝渗入泥土,像一条条暗线埋进地底。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声闷哼从北岸侧翼传来。

正派长老踉跄后退,左手死死按住右臂,脸上冷汗滚落。他方才靠近南崖边缘查看战况,不慎踩到一具尸体溢出的黑血,伤口裂开,毒液瞬间侵入经脉。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肿胀,溃烂自肘部向上蔓延,皮肉翻卷,露出底下发黑的筋络。

“快!扶住长老!”有弟子惊呼。

可没人敢上前。他们看着那手臂如同被火燎过的树皮,闻着那股越来越浓的腐臭味,只觉喉咙发紧,脚步钉在原地。

“别碰他!”另一人喊,“毒会传!”

长老咬牙跪地,额角抵上冰冷石面,声音嘶哑:“封……封脉……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破空而至。

银针自许羽柒指间疾射而出,精准刺入长老肩井与曲池二穴,深入三分。针尾微震,一股细流般的真气顺针而入,瞬间截断毒素上行之路。长老浑身一颤,喉头涌上腥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许羽柒缓步走下高台,黑袍拂过碎石,脚步不急不缓。她袖中滑出一枚幽紫色药丸,掌心短刃一闪,左掌已被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滴落,药丸吸血即化,转为黏稠液体,在暮色中泛起微弱荧光。

她蹲下身,一手托起长老下颌,将药液缓缓灌入其口中。

长老喉结滚动,吞咽艰难,但意识尚存。片刻后,呼吸渐稳,溃烂边缘不再扩散,脸色由青转白,额头冷汗也慢慢止住。

四周一片寂静。

弟子们怔怔望着这一幕,有人攥紧了剑柄,有人低头避开视线。他们知道这毒无解,也知道许羽柒从不做无利之事。她救谁,不是慈悲,是算计。

药液服下不久,长老睁眼,目光浑浊却清醒。他盯着许羽柒,声音低哑:“你为何救我?”

许羽柒没答。她只是抬手,轻轻拔出两枚银针。随着针出,一丝黑血自穴位流出,随即凝结成痂。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微扬。

“因为我要你活着。”她说,“亲眼看着威虎门满门覆灭。”

长老瞳孔一缩。

她转身,面向众弟子,黑袍在风中展开,腕间银铃轻响一声。

“你们可以恨我用毒,怕我手段狠辣。”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只要听令行事,就能活着走出北疆。若谁想另起炉灶,或是暗通敌方……”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姜堰晨的坟墓里,还缺几块垫脚的骨头。”

无人应声。

有人低头,有人握拳,有人悄悄后退半步。恐惧与信服交织,压过了质疑。

许羽柒不再多言。她挥手召来一名绯影卫暗哨,低声下令:“焚尸三日,灰烬深埋,不得外泄半分。四周洒‘净秽粉’,清毒七日。”

那人领命而去。

她重回高台,立于断石之上,目光再次投向南崖。那里的尸体已被层层堆叠,火把尚未点燃,但焦臭已随风飘来。姜堰晨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残甲和插在石缝中的断剑。

她抬手抚过腕铃,指尖轻轻一拨。

铃声清脆,划破沉闷空气。

远处,一阵急促脚步由远及近。几名正派弟子抬着担架赶来,上面躺着一名昏迷的伤员,手臂缠着布条,血迹斑斑。带队之人正是先前参与巡查的副执事,面色凝重。

“鬼医大人!”他抱拳行礼,声音发紧,“此人是巡防队的,刚才清理南崖边缘时,不慎被一具尸体抓破小腿……现在已经开始发黑,我们不敢擅动,特来请您示下。”

许羽柒看了那伤员一眼,又看了看副执事手中提着的铁钳和锯子——那是准备截肢用的。

她淡淡道:“送来做什么?等我再救一次?”

副执事一僵,额头冒汗:“属下……属下知错,只是……此人曾救过三位同门,大家不愿轻言放弃……”

许羽柒冷笑一声:“救?他要是死了,你们打算怎么收场?让全军恐慌?还是等毒蔓延到营地?”

她缓步走近担架,俯视那昏迷之人。伤腿上的布条已被渗出的黑血浸透,皮肉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

她抽出银针,在对方足三里与阳陵泉各刺一针,封住气血流通。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赤红药丸,塞进伤员口中。

“这是压制药,撑六个时辰。”她收回针,语气平静,“六个时辰内,把他关进隔离木屋,每日换药一次,若见嘴角渗黑血,立刻通知我。”

“是!”副执事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还有。”她盯着他,“下次再带人来求情之前,先想清楚——你是想救人,还是想害死更多人?”

副执事脸色发白,低头拱手:“属下谨记。”

许羽柒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高台中央。她取出随身药囊,开始清点剩余药材。紫晶草只剩三株,归西引蛊仅余两枚活体,心头血炼药最多再制五次……

她眉心微蹙,指尖在药囊边缘停顿片刻。

这时,长老已能起身,在弟子搀扶下走到她身后不远处,低声道:“鬼医大人,此次大恩,老夫铭记于心。但此毒凶险异常,若长期依赖您一人施救,恐怕……”

“恐怕什么?”她头也不回。

“恐怕人心难安。”长老缓缓道,“若您有个闪失,或是……不愿再出手,我们该如何自处?”

许羽柒终于回头,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淡。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她说,“你应该庆幸,我还愿意出手。这毒是我布下的局,也是我能掌控的刀。你们怕它,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它。而我了解——所以我不怕。”

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你想知道解法?可以。但我告诉你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长老心头一紧:“何事?”

“从今往后,正派所有行动,须经我首肯方可执行。”她直视着他,“包括你们的粮道、斥候、夜巡路线,甚至……谁该死,谁该活。”

长老脸色骤变:“你这是要夺权!”

“我只是要确保计划不被打乱。”她语气依旧平稳,“你可以拒绝。但下次中毒的,可能就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而我,不会再出手。”

风掠过高台,吹乱了她的发丝。

长老站在原地,嘴唇微抖,最终缓缓低头:“……老夫,答应你。”

许羽柒点点头,正欲开口,忽觉指尖一凉。

她低头看去——方才划伤的左掌伤口,竟又渗出一滴血珠,正缓缓滑向手腕内侧。

她不动声色地抹去血迹,将药囊合上。

远处,第一堆尸火终于点燃,火焰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