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么的手指刚碰到水面,心口那块玉佩“砰”地一炸,热得像要烧穿皮肉。他猛地抽手,整个人往后踉跄两步,脚跟绊在淤泥里差点坐地上。
眼前没出现妈,也没听见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皇陵深处,铁链一根根崩断,天上的星子往下掉,砸出一个个深坑。画面一闪,穆映雪被四条黑链钉在石台中央,眼睛闭着,脸上全是血。她手里还攥着他上次给她买的辣味糖葫芦,早就烂成了黑渣。
“操!”江么咬牙甩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又来这套?老子不吃你这套幻觉!”
可话没说完,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焦味。黑火从嗓子眼往上冒,呛得他直咳。右手五指“咔咔”作响,绞索指自动绷紧,竟一把掐住自己脖子。
他双手开始互搏,左手拼命掰右手,右腿却不受控地往前迈,直奔血池边缘。
“不行……不能过去……”他喉咙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变了调。
穆映雪一个箭步冲上来,抬脚就踹他手腕。江么被踢开半米远,趴在地上喘粗气,脸贴着湿泥,嘴里还在吼非人的音节。
“江么!你给我醒醒!”穆映雪蹲下,伸手拍他脸。
没反应。
她盯着他翻白的眼珠,眉头拧成疙瘩。这家伙不对劲,不是被附体那种外力入侵,更像是身体里有东西在往外钻,把他自己往死里撕。
她二话不说,张嘴咬破右手食指,血珠刚冒出来,就狠狠抹在他眉心。
血一沾皮肤,江么整个身子猛地一弹,像通了高压电。他张嘴狂吼,声音忽高忽低,一半是自己,一半像老头嘶嚎。
七窍开始往外渗黑气,慢慢凝成人形——灰脸、窄眼、额头一道竖疤,正是命官雕像的模样。
残魂出来了。
它漂在江么头顶,张着嘴无声冷笑,随即一头扎回他鼻孔。
江么当场抽搐,四肢扭曲着往一起缩,嘴里嘟囔:“天轨重置……重启者该死……你逃不掉……”
穆映雪脸色一沉。
这玩意儿之前是外头附的,现在居然赖在人家体内不走了,还搞精神污染。再这么下去,江么就算不死,脑子也得废。
她一把抓起江么后颈,把他脑袋按在地上,左手死死压住他天灵盖。
“你要作死我拦不住,但这次不是你自愿的。老子不允许你被人抢走身体!”
她说完,右手继续划血,在他额头画符。指尖过处,血线发烫,浮出一道朱红咒纹,顺着眉心一路往下,直到胸口。
她眉心的傩纹同时亮起,银铃在发尾乱响。
“双生契·缚魂。”
她低声念出第一句,空气瞬间变沉,连血池的水都停了波动。
第二句出口时,她手臂开始抖,血流不止。咒纹金光暴涨,化作蛛网状锁链,直扑江么七窍。
残魂察觉不对,尖叫着想逃,可刚从耳朵钻出半截,就被金光缠住。
“你挡不了命数!”它嘶吼,“天轨必归于虚无!”
“放屁。”穆映雪冷笑,“你算个球的命数?不过是个烂命官的臭尾巴!”
她咬牙继续念咒,每吐一个字,唇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几乎是在哼,声音轻得像风,可每一个音都带着震颤。
金光锁链越收越紧,残魂扭曲挣扎,最后“砰”地炸开,黑烟四散,全被咒链吸进去烧成灰。
江么浑身一软,直接瘫了。
穆映雪单膝跪地接住他,胳膊一晃差点没托住。她低头看他,呼吸微弱,脸白得吓人,可眉心那道血契余光还在闪,说明人没彻底凉。
她松了口气,又从指尖挤出最后一滴血,抹进他嘴唇缝里。
“别死啊怂货……”她声音哑了,“糖葫芦钱还没还我呢。”
江么没睁眼,嘴皮动了动,挤出几个字:
“天轨……要变了……”
然后彻底不动了。
穆映雪靠着倒下的柜子坐下,两条刀横在膝盖上。她手抖得厉害,想抬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血顺着指尖滴在泥里,一滴,一滴,再一滴。
库房安静得可怕。
血池恢复死寂,青铜棺没动静,连风都不刮了。
她盯着江么的脸看了好久,忽然伸手,把他手里那块拼合的玉佩往紧了塞了塞。
“你他妈少整这些‘天轨要变’的玄乎话。”她低声骂,“变不变的,等你醒了再说。现在给我好好躺着,谁允许你先走一步了?”
她闭了闭眼,又强迫自己睁开。
不能睡。
这里太危险,残魂虽灭,可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后招?她得撑住。
外面没声,里面也没声。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慢。
她把双刀往前挪了挪,确保伸手就能摸到。
然后重新盯住江么的脸,生怕他下一秒就没气了。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江么还是没醒。
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快没知觉的右指,伤口早就结了黑痂,可血契的灼烧感还在。
疼。
但她没叫。
从小到大,疼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被族人扔进古墓那年才三岁,饿得啃石头,都没哭一声。
现在这点伤,算个屁。
她只是有点烦。
烦江么老拿命去赌。
烦他总说“这波血亏但稳赚”。
烦他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阎王都管不着”的混蛋样。
更烦的是,她居然习惯了给他擦屁股。
“你说你……”她看着昏迷的人,小声叨咕,“死八回了还能活,第九回真能扛住吗?万一哪天系统不灵了,你咋办?”
没人回答。
她也不指望回答。
她只是不想让他死在她前头。
因为她知道,要是他真没了,她可能连糖葫芦都不想吃了。
她动了动肩膀,换了个姿势,继续守着。
血池边静得落针可闻。
忽然,江么的手指抽了一下。
穆映雪立刻抬头。
他眼皮在动,像是梦里在打架。
她伸手按住他手腕,脉搏还在,不强,但稳。
她刚松口气,江么嘴唇又动了。
这回没说话。
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往上扯了一下。
像个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