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狼骑王庭金帐。
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座用无数巨大原木、兽皮和金银装饰搭建起来的移动宫殿。帐内弥漫着浓郁的奶腥味、皮革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穹顶悬挂着巨大的狼头骨图腾,空洞的眼窝俯瞰着帐内的一切。
狼王颉利,身形并不像寻常狼骑将领那般魁梧如山,反而有些精干瘦削,但他坐在那张铺着完整白熊皮的巨大王座上时,整个人却如同盘踞的毒蛇,散发着一股阴冷、暴戾、令人窒息的威严。他脸上带着半张黄金面具,遮住了据说在一次内部叛乱中被毁掉的左脸,仅露出的右眼狭长而锐利,开阖之间寒光四射。
此刻,这右眼中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几乎要将手中那份由特殊鹞鹰带来的羊皮战报点燃。
帐下,分列两旁的狼骑万夫长、各部族首领们,皆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他们能感觉到,狼王陛下正处于爆发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低气压。
“五百人……五百名我狼骑的勇士!”颉利狼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并不高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在众人的心头上,“在黑石山,被一群只会躲在石头后面放冷箭的山老鼠……几乎全歼?”
他猛地将手中的羊皮战报摔在面前的矮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谁能告诉本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帐下诸将,“盘蛇谷,秃牙的三千先锋,尸骨无存!月牙泉,五百守军,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现在,连入山劫掠的小队,也落得如此下场!”
他猛地站起身,黄金面具在帐内牛油灯火的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那个叫夏明朗的夏人,那个‘阵风’!他们是什么?是长生天派来惩罚我狼骑的恶魔吗?!嗯?!”
帐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盘蛇谷和月牙泉的惨败,早已在狼骑内部传开,被视为奇耻大辱。如今黑石山的失利,更是雪上加霜。
“赤兀!”狼王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右侧队列中,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将领身上。
赤兀心中一凛,连忙出列,单膝跪地:“臣在!”盘蛇谷之败,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耻辱,回来后虽未受到重罚,但地位已然大不如前。
“你与那夏明朗交过手。”狼王的声音冰冷,“告诉本王,他究竟有何能耐?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赤兀抬起头,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屈辱,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他沉声道:“陛下,那夏明朗并非妖魔,但其用兵,确实……诡谲难测。他极擅利用地形天时,麾下士卒虽少,却如臂使指,悍不畏死。盘蛇谷一战,臣……臣轻敌冒进,中了其埋伏……”
“轻敌?”狼王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一次是轻敌,两次、三次还是轻敌吗?如今连黑石山那些不堪一击的山民,在他的调教下,也敢主动伏击我狼骑大队了!”
他踱步到赤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赤兀,你让本王,很失望。”
赤兀额头渗出冷汗,将头埋得更低:“臣……万死!”
“万死?”狼王语气森然,“你的命,先留着。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转身,走回王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此獠不除,我狼骑威严扫地,西疆永无宁日!他和他那支该死的‘阵风’,必须彻底消失!”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左侧队列最前方,一个始终沉默不语、全身笼罩在暗灰色皮甲中、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将领身上。
“孛斡勒。”狼王唤道。
那灰甲将领缓缓出列,动作间没有丝毫声响,如同真正的幽灵。他甚至没有像赤兀那样单膝跪地,只是微微躬身,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砂砾滚动:“陛下。”
此人一出,帐内不少将领都下意识地微微屏息,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与忌惮。孛斡勒,狼王麾下最神秘、最冷酷、也最令人恐惧的“影狼军”统帅。影狼军人数不多,常年维持八千人规模,但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筛选出的绝对精锐,擅长潜伏、刺杀、追踪、以及各种非常规作战,是狼王手中最锋利也最黑暗的一把刀,轻易不会动用。
“你的‘影狼’,休息得够久了吧。”狼王看着孛斡勒,语气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
孛斡勒兜帽下的阴影微微动了动:“影狼的獠牙,随时为您而亮。”
“好!”狼王猛地一拍王座扶手,“本王命你,即刻率领八千影狼军全体出动!目标,黑石山脉,月牙泉!给本王将那个夏明朗,连同他的‘阵风’,还有那些敢反抗的山老鼠,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他顿了顿,黄金面具下的独眼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此次行动,由赤兀为你副将。他熟悉夏明朗的战法,戴罪立功。孛斡勒,本王要的不是击溃,是彻底的……毁灭!明白吗?”
孛斡勒微微躬身:“如您所愿,陛下。影狼所过,寸草不生。”
赤兀也连忙叩首:“臣定竭尽全力,辅佐孛斡勒将军,雪洗前耻,斩下夏明朗首级献于陛下!”
狼王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去吧。本王要在下一个月圆之夜,看到夏明朗的人头,挂在金帐的旗杆之上!”
“遵命!”
孛斡勒与赤兀领命,转身退出金帐。
随着他们的离开,一股更加浓重、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从狼骑王庭席卷而出,向着黑石山脉与月牙泉的方向,汹涌扑去。
狼王震怒,影狼出动。西疆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