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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徐明远是被手掌的刺痛唤醒的。

他睁开眼,借着从木窗棂透进的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右手掌心昨天磨出的水泡已经破了,露出底下鲜红的嫩肉,边缘红肿,稍微一动就火辣辣地疼。左手虎口的结痂周围也开始发痒,预示着伤口正在愈合。

他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感受着身体各处肌肉传来的酸痛。这种纯粹的、生理上的不适,反而让他异常清醒。他深吸一口气,坐起身,开始穿衣服。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每一个牵扯到手掌的动作都让他皱紧眉头。

用井水洗漱时,冰凉的井水刺激到掌心的伤口,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简单吃了点昨天岑卿送来的、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他再次走向李爷爷的小院。

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路似乎都在提醒他身体的疲惫。但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太多抗拒。那条通往小院的路,仿佛成了一种固定的仪式。

李爷爷依旧在老地方刮篾。看到他进来,目光在他明显行动不便的双手上扫过,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下巴朝院子角落扬了扬。

徐明远顺着方向看去,那里放着一个小木盆,里面盛着半盆清水,旁边还有一块干净的旧布和那个熟悉的、装着黑色药膏的小陶罐。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走过去,用没受伤的左手手背别扭地舀起水,冲洗右手掌心的伤口。冷水暂时麻痹了疼痛。然后,他拿起小竹片,挖了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破皮的地方。药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依旧是先是一阵刺痛,随即被强烈的清凉感覆盖。

做完这些,他把东西放回原处。李爷爷始终没有回头,仿佛那盆水和药膏本就该在那里。

“今天学刮篾。”李爷爷终于开口,声音平淡。

徐明远心里一紧。刮篾?他看过直播,知道那比劈竹子更需要手上的巧劲和稳定。以他现在这双手……

李爷爷没理会他的迟疑,递给他一把看起来比他自己用的那把稍小些的刮刀,又指着一片已经初步劈开、固定在木架上的青篾:“看好了。”

老人示范了一遍。手腕沉稳地推动刮刀,薄薄的竹黄应声卷起,篾片表面变得光滑平整。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流畅。

“力道要匀,心要静。”李爷爷把刮刀递给他,“你来。”

徐明远接过刮刀。这把刀比篾刀轻巧许多,但握在伤痕累累的右手里,依旧硌得生疼。他学着李爷爷的样子,左手压住篾片,右手推动刮刀。

“嗤——”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刮刀不像劈砍那样需要爆发力,却要求一种持续而精准的控制。他第一刀下去,角度不对,只刮下一点碎屑。第二刀,力道不均,在篾片上留下一条难看的深痕。第三刀,手腕一抖,刮刀直接滑开,差点划到左手。

掌心破皮的地方被刀柄反复摩擦,疼痛一阵阵传来,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停下来,甩了甩酸痛不堪的手腕。

李爷爷在一旁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指导,只是偶尔在他动作明显变形时,用烟袋杆虚点一下:“手腕沉下去。”“用腰力带,不是用手臂硬推。”

徐明远咬紧牙关,再次尝试。他努力忽略手掌的疼痛,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刀尖与篾片接触的那条细线上。推动,感受阻力,调整角度,再推动。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废弃的篾片在他脚边堆积起来。这个过程比劈竹子更枯燥,更考验耐心。精神必须高度集中,稍一分神,刀刃就走偏。汗水流进眼睛,他也只是胡乱用袖子擦一下。

接近中午时,他终于刮出了一片勉强能看的篾片。虽然厚度还不够均匀,边缘也有些毛糙,但至少整体是平的,没有明显的刀痕。

他把那片篾递给李爷爷。

李爷爷接过来,用手指摸了摸厚度,又对着光看了看,没说话,只是把它放在旁边那堆合格品的最下面。

这个无声的动作,让徐明远心里微微一松。

岑卿来送饭时,看到他满手的伤和那堆废料,忍不住咂舌:“我的天,你这……比我可狠多了。”她带来了一些干净的纱布,帮他把右手重新包扎了一下,至少握着刮刀时不会直接摩擦到伤口。

午饭时,徐明远拿着勺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饭菜很香,但他吃得有些艰难。

下午,继续刮篾。疼痛似乎已经变得麻木,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他不再去关注它,只是反复重复着那个单调的动作:固定,推动,检查,废弃,再来。

夕阳西下时,他刮出的合格篾片,终于从一片变成了三片。进步微乎其微,但当他看着那三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泽的青篾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悄悄压过了全身的酸痛和掌心的刺痛。

李爷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徐明远那双被纱布包裹、依旧笨拙地握着刮刀的手,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明天,带你去砍竹。”

徐明远愣了一下。砍竹?

“光会劈,不会选,不行。”李爷爷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徐明远站在原地,看着老人消失在门内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疼痛仿佛有了具体的刻度,记录着这三天的每一个瞬间。而从明天开始,这个刻度似乎又要延伸到更远的地方——那片他只在直播里见过的、茂密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