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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的失败像一块湿冷的裹尸布,蒙在老村长心头。他坐在昏暗的堂屋里,看着岑卿默默地将家里仅有的几样工具——磨得发亮的锄头、缺口的老镐、一捆粗麻绳——归拢到一起。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卿丫头……”老汉的声音干哑得厉害,“我们……真的不再试试了?”

岑卿停下手,抬起头。油灯如豆的光晕在她脸上跳跃,映得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试。”她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次,不再是聚众宣告。而是最笨拙,也最耗费心力的方式——挨家挨户,做最后一次叩门。

他们先去了最近的赵铁柱家。

赵家媳妇打开门,看到是他们,脸上立刻浮现出戒备和一丝不耐。屋里,赵铁柱蹲在墙角,闷着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连眼皮都没抬。

“铁柱,”老村长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跟叔上山吧,就你们一家,也好有个照应。那水……”

“村长!”赵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你别再咒俺们了!什么水不水的!俺就不信!俺赵铁柱生是清河村的人,死是清河村的鬼!你们要走自己走,别来拉扯俺!”

“砰”的一声,木门在他们面前狠狠关上,震落下些许尘土。

老村长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他们又去了王老栓家。王老栓的娘,那位三叔婆,直接坐在了门槛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根生啊!你是非要逼死我们这些老骨头才甘心吗?这屋是俺嫁过来一砖一瓦垒的,死也要死在这里头!你们走!赶紧走!”

哭声引来了左邻右舍,村民们围拢过来,眼神复杂,有同情,有厌恶,更多的是一种固执的排斥。没有人站出来支持他们,只有无声的驱逐。

他们一家一家地走,一家一家地叩门。

回应他们的,有关门声,有哭骂声,有冷漠的回避,有不耐烦的挥手。

“疯了,真是疯了……”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走吧,求你们了,让我们安生等死吧……”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过祖孙二人的脚踝、膝盖,直至淹没头顶。

走到最后一家时,老村长的背佝偻得几乎要折断,他靠在土墙上,大口喘着气,不是因为累,而是那股从心底透上来的寒意,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岑卿扶住他,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沉寂的灰白。她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这些即将被“剧情”无情抹去的名字,她已尽了全力。

她想起在那些混沌的时空碎片里,无数个像她一样的“路人丁”,就是这样在沉默和忽视中走向注定的结局。原来,即使提前知晓,即使发出警告,想要唤醒沉溺的人,也如此艰难。

“阿爷,”她轻声说,声音嘶哑,“我们……尽了力了。”

老村长浑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他缓缓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回到自家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屋,祖孙二人沉默地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少得可怜的行囊——工具、盛水的破罐、一小袋混杂着麸皮的干粮,还有岑卿收集来的那些苦涩的野菜根。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苍凉和狰狞的后山。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死寂的村路上,像两道孤独的刻痕,又像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身后,是紧闭的门户,是固执的坚守,是即将被洪水吞噬的、最后的安宁。

前方,是未知的荒山,是渺茫的生路,是两个“路人丁”对抗既定命运的、孤独的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