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瞬间,姜晓荷的心跳几乎停滞。
屋内的光线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柔和的暖意。
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占据了房间的大半,桌上堆满了文件,像一座座小山。
桌后,坐着一位老人。
他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最普通的中山装,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
可当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时,那双眼睛,却让姜晓荷瞬间忘记了呼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沉静,锐利,仿佛承载了万千山河,洞悉了岁月沧桑。
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敬畏的威严。
姜晓荷的双腿有些发软,她紧紧攥着口袋里的东西,指甲掐得掌心生疼。
“小同志,别紧张,坐。”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出乎意料的温和,没有半分架子,就像一个邻家的普通长辈。
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
姜晓荷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僵硬地坐下,后背挺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方振国对着老人家微微躬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这位威严的老人。
他摘下老花镜,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方振国说,你手里有能让京城变天的东西。”
他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这话里的分量,却重如泰山。
姜晓荷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陆家所有人的性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手帕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
她将手帕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一点点展开。
那卷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缩微胶卷,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手帕中央,显得如此渺小,又如此惊心动魄。
“报告。”
姜晓荷开口,声音因紧张而带着一丝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没有证据,但我有真相。”
她抬起头,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
“这份胶卷,记录了陈、赵两家,在清算行动中,如何罗织罪名,迫害忠良。”
“也记录了他们这些年,如何利用职权,侵吞国家与私人财产的全部过程!”
老人没有立刻去看那卷胶卷,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姜晓荷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让姜晓荷始料未及的问题。
“你就是那个在金厨帽大赛上,做了一道开水白菜,反手就把评委送进公安局的丫头?”
姜晓荷彻底愣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会提起这件事。
这都哪跟哪啊?难道自己的八卦,已经传到这个国家的心脏地带了吗?
但她只愣了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
这不是闲聊,这是考验。
她用力点了点头,回答得不卑不亢:“报告,是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当初,他们想抢我的菜方,想断我陆家菜馆的生路。”
“如今,他们想夺整个陆家的命!”
她将桌上的胶卷,往前推了推,眼神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陆家世代忠良,陆老爷子一生戎马,为国立下汗马功劳,他的身上,至今还留着敌人的弹片!”
“我丈夫陆铮,在边境线上抛头颅洒热血,九死一生!”
“他们绝不可能是通敌叛国之辈!这是栽赃!是陷害!是那些真正的蛀虫,在狗急跳墙,反咬一口!”
“请您明察!”
说完,她只是挺直了脊梁,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整个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老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个念头。
巨大的压力,让姜晓荷的后背很快就被冷汗浸湿。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放在聚光灯下的囚徒,无所遁形。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老人终于收回了目光,他伸出手,却没有去拿那卷胶卷,而是拿起了桌上的老花镜,重新戴上。
“这东西,需要立刻验证真伪。”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一个女娃娃,是怎么从陈家那只老狐狸身上,拿到它的?”
姜晓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道考验。
她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任何添油加醋。
她将陆铮如何制定计划,如何请来玉雕师傅仿制玉佩,如何在郭老的寿宴上准备掉包,又如何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意外打断计划……
最后,她讲到自己如何为了维护母亲,当众与陈老太婆对峙,而影狐又是如何趁着那千钧一发的混乱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掉包。
整个过程,她讲得简略而清晰,没有一句废话。
老人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很有节奏。
当姜晓荷讲完,他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双洞悉世事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清晰的赞许。
“好一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女娃娃。”
说完,他不再犹豫,伸出手,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瞬间变了,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钢铁般的意志和绝对的权威。
“接中央警卫团,立刻派两个最可靠的人,到技术部待命。”
“我这里有一份微缩胶卷,三十分钟,我要看到里面所有的内容,一个像素都不能少!”
“另外,立刻执行一级通讯管制!切断陈家、赵家所有对内、对外的有线和无线联系!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对,所有!”
挂断电话,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姜晓荷的心,却在这一刻,落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陆家,有救了。
老人放下电话,目光再次回到姜晓荷身上,那份锐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温和与复杂。
他看着她,缓缓说了一句让姜晓荷心头巨震的话。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救的,不止是陆家。”
姜晓荷的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句话里的深意。
老人又接着说道:“现在,你就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等结果出来,等天亮了,我亲自派人,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