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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天几夜,外面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铁交鸣、临死哀嚎、火焰吞噬木料的噼啪爆裂、胜利者粗野的狂笑……种种声音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味,无孔不入地钻进暴室的每一个缝隙。静姝她们蜷缩在石臼后的草堆里,如同三尊僵硬的石像,仅靠一点硬饼和冰冷的存水维持着生命最低限度的运转。每一次意识在饥饿、寒冷和恐惧中模糊,又被外面陡然拔高的惨叫猛地拽回现实。时间,在这绝望的囚笼里失去了刻度,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偶尔,外面会有骤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敲打着残破的屋顶,发出沉闷的声响。静姝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墨涵离开的那个夜晚,他是否也曾在这样的暴雨中奔逃?是否安然无恙?这无解的担忧像钝刀子,在寂静中反复切割着她。

不知熬过了多少轮日升月落,外面的喧哗终于从狂乱的巅峰渐渐滑落,变成一种间歇性的、令人心悸的沉闷。沉重的脚步声不再密集如雨点,更多的是有组织的巡查,伴随着粗暴的呵斥和零星的惨叫。混乱的顶峰似乎过去了,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恐怖,正悄然接管这座流血的宫城。潮湿的冷意渗入暴室,与尘埃和血腥混合,更添几分阴森。

趁着夜色最浓、守卫巡逻的空档,阿沅像一只灵巧而胆怯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暴室。她必须去探听外面的消息,她们需要知道这座宫城,乃至整个洛阳,究竟落入了谁的手中。静姝和老嬷嬷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门轴发出一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吱呀”,阿沅的身影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闪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衣角还沾着湿冷的泥泞。

“娘…娘子……”阿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仿佛刚从冰窟里爬出来,“外面……外面是袁绍!袁本初将军的人马占了各处宫门……到处在抓人……杀了好多好多人……”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他们说……说陛下……少帝陛下……被一群蒙面的人劫走了!不知去向!” 阿沅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坊间……还隐约有流言,说前几夜暴雨时,谷门附近有可疑身影翻墙出城,身手极好,杀了几个追兵……往北边邙山方向去了……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袁将军的人似乎不想声张。”

静姝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皇弟被劫走了?这乱局之中,一个年幼的皇帝落入未知之手,其命运简直不堪设想!她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然而,阿沅最后那句关于“可疑身影”的流言,却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她冰冷的绝望。邙山方向……身手极好……是他吗?墨涵?他真的逃出去了? 这微茫的、未经证实的希望,竟让她濒死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还有……”阿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更深的战栗,“西边……西边传来消息,董卓!董卓的大军……全是铁骑,黑压压的,像乌云一样……已经到洛阳近郊了!宫里……宫里那些袁将军的人,都在议论,说……说董卓是豺狼,比他们还狠……袁将军他们……似乎很紧张……”

董卓!这个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静姝的心脏。西凉董卓,其凶残暴虐之名,她早有耳闻。皇弟被劫,洛阳残破,如今这头真正的西凉猛虎,已至城下!她几乎能想象那如林的刀枪,那嗜血的目光。袁绍等人,不过是群争夺腐肉的鬣狗,而董卓,才是真正能吞噬一切的庞然巨兽。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劫走皇弟的迷雾未散,董卓的阴影已如山般压下,洛阳,这座曾经繁华如梦的帝都,已彻底沦为群魔乱舞的炼狱。

“藏好……”静姝的声音异常干涩沙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听起来让人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然而,在这干涩沙哑的声音中,却蕴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地凿出,带着无尽的寒意和绝望。

她的语气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来的,让人不禁为她的艰难处境感到揪心。

“比之前……更要藏好!”静姝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不安。她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而这一切都与那隐藏起来的秘密有关。

“豺狼之后,必有猛虎……”静姝的声音越发低沉,仿佛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猛虎已经近在咫尺,随时都可能扑向她。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

“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这是静姝最后的嘱托,也是她对生命的执着追求。她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仿佛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在她内心深处重新燃起。

静姝猛地攥紧了衣襟深处那枚紧贴肌肤的“守心”玉佩,仿佛要将那刚刚燃起的、关于邙山身影的微小火种也一同捂在心口。那一点温润的凉意,此刻却成了她对抗无边寒意的唯一火种,给她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暖和希望。老嬷嬷布满皱纹的手无声地覆上她冰冷的手背,传递着一种枯槁却坚韧的力量。阿沅用力点头,眼中含着泪,也带着一种豁出去的亮光。暴室的腐朽气息、血腥味和她们身上散发的绝望气息混合在一起,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外面,董卓的铁蹄踏地之声,似乎已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隐隐传来,预示着这炼狱,才刚刚揭开它最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