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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铺设着厚实的软垫,角落还放置了一个小巧的铜质炭炉,炉火正旺,驱散了车内的寒意,暖意融融。他刚坐稳,车夫便轻喝一声,抖动缰绳,马车平稳地启动,沿着坊内的街道缓缓前行。梁元亮和两名部曲则步行紧随在马车两侧后方。

叶云帆好奇地掀开车厢侧面的小窗帘一角,向外望去。长安城冬至日的街景,竟比现代都市的节日氛围还要浓厚几分。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营业。有卖胡饼的摊子,铁鏊子上烙着的饼子滋滋作响,冒着诱人的油香和麦香,随风飘入车厢;还有卖热汤饼的食摊,摊主正高声吆喝着“热乎的汤饼哟,驱寒保暖,可加茱萸粉添香”!叶云帆想起,唐代似乎确有冬至吃汤饼(类似汤面片)以驱寒的习俗。马车刚驶出通义坊,拐上通往东市的主干道不久,前方的行人车马速度忽然慢了下来,显得有些拥堵。

车夫勒了勒缰绳,控制住马速,回头对着车厢禀报:“郎君,前面路上有些流民聚集,咱们得慢点走。”

叶云帆闻言,坐直身子,将窗帘掀得更大些,向前方望去。

只见道路一侧的墙根下,或蹲或坐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打着补丁,甚至有人脚上的草鞋已经破烂,冻得通红的脚踝裸露在寒风中。人群中有老人,有妇女,还有不少孩子蜷缩在大人怀里,小脸蜡黄,低声啜泣着,手里紧紧攥着破旧的碗。

“这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叶云帆问道。

梁元亮快步走到车窗边,指着前方更靠近城门的方向回答:“回家主,听说是从华州那边过来的。今年那边遭了严重的霜冻,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就成了,许多人家断了生计。陛下仁德,下旨准许流民入城‘就食’,还下令打开了城西的义仓放粮赈济。”

叶云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城门处有身穿皂隶服的官差在维持秩序,流民们正排着队,依次验明身份后入城,现场虽然人多,但还算井然有序。

视线收回,落在更近处。路边搭着几个简易的粥棚。梁元亮适时介绍道:“郎君,您看那边,那是皇后娘娘派人设的粥棚。”

粥棚用粗木搭建骨架,顶上覆盖着防雨的油布。棚子下面支着几口硕大的铁锅,锅里熬着稠粥,热气腾腾,隐约可见里面翻滚着些菜叶。几名穿着青色低级官服的小吏和仆役在棚内外忙碌着,有的负责维持排队秩序,有的给流民分发粗陶碗,有的则拿着长柄木勺从大锅里盛粥。动作麻利,显得很有章法。

“皇后娘娘心善,”梁元亮语气带着敬意补充道,“前两日还特意从宫中调拨了一批旧衣物,分发给流民中的老弱孩童御寒。听说长孙司空、房相等几位相公,也各自捐了粮米。这粥棚具体是工部派人在打理,粥里掺了小米,熬得稠,能顶饿。”

叶云帆看着粥棚前,流民们排着长队,秩序尚可。这时,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婆,颤巍巍地从吏员手中接过一个盛满了热粥的陶碗。她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一点,吹了吹,先喂给怀里一个约莫三四岁、面黄肌瘦的小孙女。那小丫头喝到热粥,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停止了细微的哼唧声。

这场景让叶云帆心中一动。他想起怀里那两包牛肉干,便掏了出来,拆开其中一包的油纸包,取出几块色泽深红、质地干硬的肉干,递给车窗外的梁元亮:“老梁,把这个给那小姑娘递过去,让她嚼着吃,有点肉味。”

梁元亮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家主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地方,但他立刻接过牛肉干,放轻脚步走到那老婆婆身边,蹲下身,和善地将肉干递过去,并低声说了句什么,还回头指了指叶云帆马车的方向。

老婆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望向马车,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连忙抱着孙女想要躬身道谢,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而有些沙哑。

然而,当她看清手中那深红色的干肉块时,脸色骤然一变!那肉的纹理和颜色,分明是牛肉!在大唐,私宰耕牛是重罪,吃牛肉更是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行为!老婆婆吓得手一抖,像碰到烙铁一样,慌忙将几块牛肉干扔在了地上。

恰在此时,一队巡街的京兆府衙役经过,为首的一名身着浅绿色官袍、头戴黑色幞头的官员(正是京兆尹或其属官)恰好瞥见老妇人惊慌扔肉的动作。他眉头一皱,走了过来,厉声问道:“何事惊慌?” 随即,他目光落在地上的肉干上,弯腰拾起一块,仔细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确是牛肉无疑!

“大胆!竟敢私食牛肉!此肉从何而来?”官员举起牛肉干,声色俱厉地喝问周围。私杀耕牛,按《唐律疏议》规定,主犯徒一年半,甚至可能流放,绝非小事。

那老婆婆和怀里的小孙女虽然知道肉是马车里的贵人给的,心中也存着感激,但此刻吓得浑身发抖,紧紧闭着嘴,不敢吭声。她们深知,若指认了赠肉之人,反而会害了对方。

坐在马车里的叶云帆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叫苦不迭:“坏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大唐耕牛是重要生产资料,法律严禁私宰啊!” 这完全是他现代人思维习惯造成的疏忽。

眼见那京兆府的官员目光扫向自己的马车,叶云帆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示意梁元亮过去应对。

梁元亮快步走到官员面前,行了个叉手礼,不卑不亢地回道:“禀明府,此肉乃我家主人见这孩童可怜,所赠予的零嘴。我家主人并不知此肉不妥,实乃无心之失。”

那官员打量了一下梁元亮和其身后的马车,见车马装饰虽不奢华但也不俗,随从精干,心知车内之人可能有些来历。但涉及杀牛重罪,他也不敢轻易放行,沉声道:“纵是无心,私食牛肉亦是触犯律法。请贵主仆随本官回京兆府衙署,说明牛肉来源,依律办理。”

梁元亮见对方秉公执法,并无通融之意,便回到车边,低声向叶云帆禀报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