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山的晨雾尚未散尽,景云岫独自站在观星台遗址前,望着脚下新生的嫩绿。三星连珠之夜过去已七日,山间却依然残留着那夜星力激荡的余韵。她俯身轻触一株从石缝中探出的星纹草,叶片上的露珠竟隐隐泛着淡金光泽。
居士,京城来信。周文远踩着露水走来,递上一封火漆密函,太后懿旨,召您三日后入宫参加凤仪宴。
景云岫拆开信函,目光在赏星阁重建五字上稍作停留。那夜观星台崩塌后,太后竟要重建一座更高的楼阁,美其名曰观星祈福。但信中提到的主理人选却令人玩味——竟是已被软禁的安国公夫人。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她将信函在掌心揉碎,碎纸化作星尘飘散。那夜太后临阵倒戈的画面犹在眼前,但最后时刻那道打入嬴峻心口的暗劲,分明带着噬星教独有的腐蚀之力。
周文远低声道:太医署传来消息,太后凤体欠安,近日由安国公夫人侍疾。他顿了顿,但据我们安插的眼线说,太后寝殿夜半常有异动,似有男子出入。
景云岫望向东南方。那里是皇陵方向,也是星珩长老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三星连珠之夜,当星力达到巅峰时,她分明感应到皇陵地下传来与星髓之心同源的波动。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却让她心生警惕。
镜花水月
文华阁的深夜,烛火在纱帘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景云岫指尖轻抚过镜影之界的水面,七面铜镜环绕周身,映出不同角度的星图。自从那夜强行催动星髓之心后,这些镜子表面都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主人,安国公府有异动。镜影三分身自水中浮现,身形比往日透明几分,我们在府库发现一批来自西域的星象仪,与陨星山祭坛上的制式相同。
水镜荡漾,显现出安国公府地下密室的景象。数十座青铜星象仪排列成奇异阵型,中央悬浮着一枚眼熟的暗红晶石——正是那日从星珩长老手中脱落的噬界兽分身核心。
景云岫蹙眉。安国公夫人乃太后胞妹,素来与世无争,怎会与噬星教有牵连?她捻起案上一枚黑子,落在星图某处。棋子触盘瞬间,七面铜镜同时震颤,映出令人心惊的画面:皇陵地宫深处,水晶棺中的嬴氏先祖遗骸心口,赫然插着一柄与太后凤钗相似的短刃。
移星换魂...她想起星裔秘典中记载的禁术。施术者需以至亲血脉为媒介,将已逝星裔的魂魄强行灌注活人体内。若太后当真在施行此术,那夜的反常便有了解释。
镜影五分身匆匆而入:主人,嬴王爷有要事相商。话音未落,嬴峻已掀帘而入。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墨色常服衬得面色略显苍白,但眸光锐利如常。
皇陵的守军被换掉了。他将一枚染血的腰牌放在星图上,新来的统领是安国公旧部,今早试图开启地宫密室。
景云岫注意到他扶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隐现。自那夜被太后暗算后,嬴峻心口的星形印记便时明时暗,显然仍在与噬心蛊的余毒抗衡。她不动声色地推过一盏药茶,茶汤中浮着的星纹花瓣悄然化作流光没入他腕间。
安国公夫人三日前曾向太医署讨要过麒麟竭。她指尖划过星图,在皇陵与安国公府间连出一道银线,此物能稳固魂魄,但需以星裔血脉为引方能起效。
嬴峻眸光一凛:她想用先祖遗骸做药引?
不止如此。景云岫点向星图中央,若以星裔遗骸为媒,辅以三星连珠的余韵,足以暂时开启小范围的星门。
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凝重。若安国公夫人当真能开启星门,哪怕只有一瞬,也足以让蛰伏在暗处的噬星教残部重见天日。
凤仪暗流
三日后凤仪宴,宫中张灯结彩,一派祥和。景云岫随着引路宫女穿过九曲回廊,目光扫过道旁新植的梧桐。这些树木的方位暗合星宿排列,树根处埋着的玉符隐隐散发能量,竟是一座精心布置的锁灵阵。
宴席设在重华殿,太后称病未至,主位空悬。安国公夫人坐在次席,一袭绛紫宫装雍容华贵,发间凤钗衔着的东珠却隐隐泛着暗红。
听闻景居士精通星象,不知可曾观过今日天象?安国公夫人摇着团扇,扇面上绣着的三星拱月图与那夜陨星山所见如出一辙。
景云岫浅啜一口琼浆:天象示警,恐有灾星现世。她话音方落,殿外忽然狂风大作,乌云蔽月。宫女惊慌失措中,安国公夫人袖中滑出一面铜镜,镜光所及之处,狂风立止。
满座皆惊,唯有景云岫看清了镜背刻着的噬星教印记。她垂眸把玩着酒杯,杯底映出安国公夫人袖中另一物事——半块残缺的星纹玉佩,与嬴峻珍藏的那块恰好能拼成完整圆形。
酒过三巡,安国公夫人突然提议去赏星阁观星。新建的赏星阁高耸入云,阁顶悬着一面巨大的浑天仪。当众人登顶时,浑天仪突然自行运转,投射出的星图中浮现出暗红纹路。
星图示警,妖孽现世!安国公夫人突然指向景云岫,此女身负妖星,乃祸国之源!
侍卫应声而动,却见景云岫不慌不忙地拂袖起身。她发间的木簪突然化作点点星光,在空中凝聚成真正的星图:夫人可识得此图?
星图中,三颗赤星呈犄角之势,正对应着赏星阁、皇陵与安国公府。当第三颗星亮起时,安国公夫人突然惨叫一声,发间凤钗碎裂,露出底下暗红的噬心蛊印记。
原来是你。嬴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持先帝御赐的尚方剑,剑锋直指安国公夫人心口:二十年前陷害星裔一族的,从来不是太后,是你。
星裔秘辛
安国公夫人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她撕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星纹刺青,只待子时星位最正,三个星门同时开启,噬界兽大人就能降临此界!
景云岫望向窗外。月色不知何时染上血红,皇陵方向升起一道光柱,与赏星阁的浑天仪遥相呼应。更远处,安国公府地下密室中,第三道光柱正在凝聚。
三星锁魂阵...她终于明白安国公夫人的计划。以星裔遗骸为引,三大星门为基,足以暂时撕裂空间壁垒。但此阵需要三位星裔后人同时献祭,除她与嬴峻外,第三人是——
绾玉!嬴峻突然变色。只见小公主不知何时出现在阁楼角落,腕间星纹正在发光。她眼神空洞,显然已被噬心蛊控制。
安国公夫人得意一笑:先帝血脉,星裔后人,真是最好的祭品。她手中结印,绾玉腕间星纹突然裂开,鲜血流入浑天仪中。
就在此时,景云岫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入星髓之心。耀眼星光爆发,在空中凝聚出星裔圣女的虚影。圣女抬手轻点,三道星门的光柱突然扭曲,在空中交织成新的图案。
不可能!安国公夫人尖叫,星门应该已经...
应该已经将噬界兽召来了?景云岫冷笑,可惜你算漏了一点——星髓之心认主后,能篡改星门坐标。
星光中显现出令人震惊的景象:三道星门交汇处,被召唤来的不是噬界兽,而是千年前牺牲的星裔先祖战魂。他们环绕着绾玉,将噬心蛊逼出体外。
安国公夫人疯狂扑向浑天仪,却被嬴峻一剑穿心。她倒地时,怀中掉出一本手札,页脚印记与景云岫在现代世界见过的昆仑资本徽章一模一样。
长夜将明
子时更鼓敲响时,赏星阁只剩下满地狼藉。绾玉在星裔战魂的守护下沉沉睡去,腕间星纹已恢复纯净。嬴峻扶剑而立,心口的暗红纹路正在星光照耀下渐渐淡化。
她背后还有人。景云岫捡起手札,内页绘着的星图竟标注着现代城市的坐标,噬星教的势力,比想象中更深远。
嬴峻望向皇陵方向:星珩长老临终前说,噬星教在找。他取出半块玉佩,现在想来,这或许是开启某个重要之物的关键。
景云岫想起在现代世界见过的相同玉佩。如果两个世界存在关联,那噬星教的目的恐怕不止吞噬此界这么简单。她轻轻触碰星髓之心,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微弱共鸣——那是来自第三个世界的召唤。
晨光初现时,宫人前来收拾残局。景云岫站在阁楼窗前,望着逐渐苏醒的京城。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暗流依旧汹涌。安国公夫人虽伏诛,她背后的势力却尚未显露全貌。
嬴峻将外衫披在她肩上:三日后,我要去边关一趟。他指尖在窗棂上画出一个符号,北漠军中出现了与噬星教相似的图腾。
景云岫点头。她也要去个地方——百草园新培育的星语花开了,据说此花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记忆。或许在那里,她能找到关于第三把钥匙的线索。
微风拂过,檐角铜铃轻响。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暗棋下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