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阳彻底已经看不见,地上那条饱经磨难的大鲤鱼,也终于彻底停止了挣扎,魂归西天。
兕子蹲在鱼旁边,好奇地用小手戳了戳冰冷的鱼身,见它毫无反应,又用力搓了搓鱼鳞,鱼还是一动不动。
她撅起了小嘴,跑到何健旺身边,扯着他的衣角,带着点小委屈问道:
“仙人郎君,鱼鱼怎么不动了呀?它是不是睡着啦?”
何健旺心里没好气地想着:还不是被你连抱带摔,又让衡山吓唬,活活给折腾死的!但这话肯定不能跟小丫头说。
他示意秋娘赶紧把鱼拿到河边去处理干净,晚上好炖汤,然后弯腰对兕子解释道:
“鱼鱼呀,它累了,需要好好休息。等它休息好了,晚上就能变成香喷喷的鱼汤给你喝啦。”
一听晚上有鱼汤喝,兕子立刻把鱼“睡着”的事抛到了脑后,又开心起来。
何健旺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里,便指着旁边帐篷里放着的那些他亲手制作的风筝,提议道:
“鱼休息去了,咱们来放风筝怎么样?看看谁的风筝飞得最高!”
放风筝的提议一出来,立刻点燃了所有人的兴致。
连襄城公主和李丽质都含笑应允,更不用说本就跃跃欲试的孟姜和几个小丫头了。
如果说骑马更多是高阳那样的“女汉子”专属,那放风筝可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的经典项目。
何健旺见大家都感兴趣,立刻来了精神,开始组织起来:“好!每人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我来教你们怎么放!”
何健旺将风筝分发下去,简单的要领讲解后,草地上便热闹起来。
众人的目光,很快被两处景象吸引。
一处是兕子。
她抱着那个几乎比她人还大的蝴蝶风筝,也不等别人帮忙,自个儿就在草地上撒欢般地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大喊:
“飞呀!飞呀!蝴蝶快飞!”
结果那漂亮的蝴蝶非但没飞起来,反而被她拖在后面,在草地里连滚带爬,沾满了草屑。
兕子跑得气喘吁吁,回头一看,风筝还在地上“躺平”,顿时小嘴一瘪,委屈地看向何健旺:
“仙人郎君,它是不是不喜欢兕子呀?”
何健旺忍俊不禁,赶紧上前解救那只饱受摧残的蝴蝶风筝,耐心地手把手教她。
而另一处,则是截然不同的赏心悦目。
孟姜选了一只与她气质相得益彰的玉色蝴蝶风筝。她站在微微起伏的草坡上,何健旺站在她身后,帮她高高举起风筝。
“准备好了吗?”何健旺低声问。
“嗯!”孟姜用力点头,手中紧紧握着线轴,眼神专注地望着前方。
一阵恰到好处的清风拂过草甸。
“跑!”何健旺轻轻一送。
孟姜应声而动,她提着裙摆,迈着轻盈而流畅的步子向前跑去。她感受着风的力量,适时地释放着手中的丝线。
那玉色的蝴蝶也借着风势,稳稳地升上了天空,越飞越高。
“飞起来了!郎君,你看!它飞得好高!”
孟姜停下脚步,仰望着空中那只自由翱翔的蝴蝶,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何健旺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很高兴。
一时间,草地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奔跑的身影,空中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风筝,构成了一幅生动而美好的画卷。
李渊老爷子坐在垫子上,乐呵呵地看着孙辈们玩闹,不时指点两句:“兕子,慢点跑!城阳,线松一点!”
放风筝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连一些年轻的侍卫和侍女也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在得到允许后,也加入了进来,帮着公主们牵线、奔跑。
眼见大家的风筝都在天上飞,小衡山急得直跺脚。
何健旺笑着给她也拿了一个最小号的、绘着胖鲤鱼的风筝,由乳母抱着她,另一个侍女帮忙拉着线。
不一会儿,这胖鲤鱼风筝借着风,也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虽然飞得不高,就在兕子那只刚刚艰难起飞的“蝴蝶”旁边不远处漂浮着。
衡山看着天上那个属于自己的、会动的小鱼,先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伸出小胖手指着,发出的兴奋叫声。
然而,小孩子的兴趣就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没到两分钟,衡山就对天上那个只能看不能摸的小鱼失去了耐心。
她开始扭动身子,不耐烦地哼哼起来,小手指向了地上那些看起来更有趣的泥巴和小草。
乳母一个没抱稳,衡山挣扎着下地,立刻就把手里的线轴给扔了,接着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旁边的泥地,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起如何把泥巴糊得更均匀。
她这一撒手可不得了!
那失去了控制的胖鲤鱼风筝,立刻就在空中开始疯狂地画圈、翻滚,线也胡乱缠绕起来。它歪歪扭扭地,偏偏就朝着旁边兕子那只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蝴蝶”撞了过去!
兕子正小心翼翼地拽着线,看着自己的蝴蝶终于飞稳了点,小脸上刚露出一点得意的笑容,就看见旁边那个“疯鱼”张牙舞爪地朝着她的宝贝蝴蝶扑来!
“哎呀!不要过来!”兕子急得大叫,想要拽线躲开,可她经验不足,操控本来就不灵活。
然后,胖鲤鱼的线就结结实实地缠上了蝴蝶的翅膀和尾巴!
两只风筝接着在空中剧烈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头并着头、线缠着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螺旋着、翻滚着,一头栽了下来,“啪嗒”一声,双双摔在了草地上,缠成了一团乱麻。
兕子看着自己刚刚起飞就遭遇“空难”的蝴蝶,又看看旁边那个罪魁祸首——
还在泥地里傻乐呵、对此一无所知的衡山,小嘴一撇,大声喊道:
“哇——!衡山阿妹!你赔兕子的风筝!兕子的蝴蝶被你撞死啦!”
眼见兕子看着地上那团“风筝尸体”,小嘴越瘪越厉害,金豆豆马上就要掉下来,孟姜连忙走了过来。
她将自己手中那个飞得又高又稳的蝴蝶风筝的线轴,轻轻塞到了兕子的小手里,柔声哄道:
“兕子不哭,十一姐的风筝给你玩,你看它飞得多听话。”
手心传来丝线的牵引感,兕子抬头看着天上那只优雅盘旋的玉蝴蝶,又看看温柔含笑的十一姐,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她紧紧握住线轴,像是怕十一姐反悔似的,还特意扭头对着还在玩泥巴的衡山,得意地“哼”了一声:“看!兕子又有更好的啦!”
然后便欢天喜地地拉着那只听话的玉蝴蝶跑开了。
孟姜看着兕子重新雀跃的背影,温柔地笑了笑。
她走到何健旺身边,在他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何健旺刚刚费了点功夫,总算把那只“土蝴蝶”从胖鲤鱼的“死亡缠绕”中解救出来,虽然翅膀有点皱,但总算恢复了自由身。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安静坐着的孟姜,心中一动,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草地上的手。
孟姜微微一顿,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手指微微回扣,任由他握着。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看着草地上嬉闹的孩子们,看着空中飞舞的风筝,享受着这忙碌喧嚣中难得的静谧与温情。
不远处,坐在软垫上的李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看着何健旺与孟姜并肩而坐、双手交握的温馨画面,再看看孟姜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恬静而幸福的笑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老怀大慰的感慨。
作为大唐的开创者,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王朝能长治久安,繁荣昌盛。
而眼前这位手段通玄、性情却难得的平和的仙师,无疑是大唐最大的机缘和保障。
“好啊!真好!”
李渊捋着胡须,低声喃喃,眼中充满了欣慰与祝福,
“孟姜这孩子,性子好,模样也好。若是她真能留住仙师的心,让仙师心甘情愿地留在我大唐…那真是我李唐之幸,天下之福啊!”
他纯粹以一个长辈的心态,打心底里为这对年轻人感到高兴。
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看到晚辈幸福美满更让人舒心的事情了。
这江山稳固,儿孙绕膝,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