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嘚嘚嘚地驶向那朱红高墙。赵灵溪靠在柔软的锦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装着“焕颜阁”胭脂的精致小匣子。帷帽早已取下，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略带几分宫中养成的疏离面容。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个倚着门框、咳嗽不止的“病老板”身影，还有他那套离谱到家的“祖传秘方”说辞。
“黎明前的晨露……未出阁的少女研磨……文火熬制三天三夜……”她低声重复着，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带着几分好笑，几分无奈，“这人，满口胡诌，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过，那副病弱又执拗的模样，倒是比她平日里见的那些循规蹈矩、刻板无趣的宗室子弟或年轻官员，要鲜活有趣得多。
回到琼华殿，摒退了左右，只留下青黛在身边。赵灵溪净了手，怀着几分好奇与验证的心思，打开了那个小匣子。里面是几盒不同色号的胭脂膏和一小罐细腻的珍珠粉。
她先拈起那盒名为“秋水凝露”的，用指尖蘸取少许，在手背上轻轻推开。
咦？
赵灵溪微微一怔。
这这色泽，竟然如此清透自然，宛如天成！与宫中那些贡品相比，它少了几分浓艳，多了几分清新脱俗。仿佛这颜色并非是涂抹上去的，而是从肌肤深处自然透出的好气色，如同一泓清泉，润泽而明亮。
她不禁被这独特的色泽所吸引，对着殿内明亮的宫灯，将它凑近仔细端详。在灯光的映照下，那清透的颜色愈发显得纯净无瑕，宛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她甚至能看到其中隐隐透出的光泽，仿佛是被一层薄薄的水雾所笼罩，朦胧而神秘。
不仅如此，当她凑近去闻时，一股极淡雅清幽的花草香气扑鼻而来。这香气不似宫中那些为了显贵而添加的浓郁复合香料，而是一种纯粹的、来自大自然的芬芳。它清新而淡雅，让人闻之仿佛置身于春日的花园中，感受着微风拂面，花香四溢的美好。
她来了兴致，让青黛取来铜镜，亲自蘸了些，对着镜子，轻轻点染在唇上。
那“秋水凝露”一上唇，更是让她暗暗惊讶。膏体质地丝滑，极易涂抹均匀，瞬间便将唇色提亮，显得双唇饱满水润，却又丝毫没有厚重黏腻之感。关键是，这颜色太过巧妙，与她本身的唇色融合得极好，宛若天生。
“青黛，你瞧如何？”她转头问侍女。
青黛仔细端详，眼中也露出惊艳之色：“小姐，这颜色真好看！衬得您气色极好，又自然！比尚宫局上月新进的那批‘海棠醉’还要灵动些！”
赵灵溪点点头，又试了试那珍珠粉，粉质细腻如烟，上脸后轻薄贴肤，瞬间柔焦了毛孔，提亮了肤色，却毫无粉感，不像有些贡品，用多了便如同戴了张面具。
最让她感到惊喜的，是这胭脂的持久度。
她特意带着这妆容，处理了一会儿宫务，又用了些茶点。几个时辰后，她再对镜自照，发现唇上的颜色虽比刚上时淡了些，却依旧均匀地附着着，没有斑驳脱落，反而更显自然好气色。脸上的珍珠粉也依旧服帖，没有丝毫浮粉的迹象。
这可真是……绝了！
宫中的胭脂水粉，用料自然是顶级的，但往往在持久度和妆效的自然灵动上，总有些差强人意。尤其是口脂，饮水用膳后常常需要补涂，甚是麻烦。
而这“焕颜阁”的东西，竟然在这两方面都做得如此出色！
“难怪……门口排那般长的队。”赵灵溪看着镜中依旧完美的妆容，喃喃自语。此刻，她完全信了这胭脂确有独到之处，绝非虚名。
同时，那个“病老板”的形象，在她心里又清晰了几分，也……更神秘了几分。
一个能做出如此精妙胭脂的人，怎么会是那副风吹就倒的病弱模样？
他那些关于配方的胡言乱语，究竟是信口开河，还是……其中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门道？
他明明生意做得如此红火，为何对自己这明显“不差钱”的客人，却又那般淡然疏离？
“说话有趣，东西做得更好……人，也怪有趣的。”赵灵溪对着镜子，轻轻抚过自己水润的唇瓣，眼底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兴味。
她将那些胭脂小心收好，决定日后就用这些了。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若下次再有机会出宫，定要再去那“焕颜阁”看看。
不只是为了买胭脂，似乎……也更想去看看那个说话半真半假、病恹恹又有点神秘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