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蒋安澜换了一身夜行衣,正准备翻墙出门。
结果,有人先翻了他家的墙。
两人在墙根下交了手,来人的胳膊快被拧折的时候,叫嚷了一句:“蒋安澜,你要谋杀你大舅哥?”
自己刚到京城,结果夜里就有摸到家里,蒋安澜当然不会便宜了来人,下手就有点重。
听到声音熟悉,又自称大舅哥,这才一把扯开来人黑纱,果然是贺战。
松开了手,贺战却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肩膀。
“能不能下手别那么狠,我好歹是来帮你的。”
这要是往常,蒋安澜好歹要说他,怎么正门不走,非得翻人家院墙。
但这个时候,还冒险来公主府帮忙,已经是雪中送炭,极为难得了。
他赶紧退了一步,单膝跪下,“蒋安澜谢过贺大人!”
贺战也没想到,对方的态度会改变这么大,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拽了一把,“大男人,别动不动就跪,你可是大将军,还是驸马爷......”
蒋安澜却没有起来,他反拽住贺战的手,“贺大人,我乃武夫一个,在京城更是没有亲朋旧故,公主下狱,身为她的夫君却只能像个傻子一般束手无策。
贺大人深夜能来,不怕被连累,已是大义,这份恩情,蒋安澜日后必报!”
说完,他另一条膝盖也跪了下来。
这下倒是把贺战给整尴尬了。
“我说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一个正三品将军跪我一个四品官,这算哪门子的事。赶紧起来,别给我整这一套。”
贺战双手拉扯着蒋安澜站起来,然后再看他那身打扮,“你这是要去哪里?”
蒋安澜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大舅哥还是进屋再说。”
他也很上道,站起来之后,便不再称贺大人,改口为大舅哥。
贺战自称大舅哥倒是没什么,听对方这么叫,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二人进了屋。
如今的公主府除了蒋安澜,已无别人。
云琅带回京的那些人都下了狱,这空荡荡的宅子,如今显得有些太过幽静。
“你先说,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哪里?”
进了屋,刚一坐下来,贺战就揪着他那身夜行衣不放。
蒋安澜给他倒了杯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蒋安澜,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大理寺监狱劫人?那里可是看守严密,且不说你单枪匹马没那能耐把人救出来,就算能把人救出来,你也出不了京。
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定州,别脑子一热,就做蠢事。”
贺战是真急。
“大舅哥想多了,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那你想干什么?”
贺战继续逼问。
“我本来也是想去找大舅哥。”
贺战有点不信,但还是警告道:“你最好是!蒋安澜,不管你今晚原本想干什么,都不行。
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回京已经是添乱了,你要再弄点什么事出来,那就是真害了公主。”
“谢大舅哥提醒,我有分寸。”
“你最好是有分寸。你此番回京,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着吧,明天一早上朝,肯定有人参你无诏回京,哪怕你是单枪匹马回来,人家也能扣你个意图谋反之罪。”
“我知道。决定来,我就不怕。皇上都把公主下嫁给我了,想来也不会轻易治我的罪。
我也能肯定,公主不会有事。但大理寺监狱那种地方,我舍不得公主多待一日。此番进京,只是想让公主早些出来。”
贺战今晚来,其实也是想跟他说这个。
皇上不会杀公主,最多是关些日子,心头那口气消了,自然也会寻个理由把人放出来。
他怕蒋安澜冲动,再坏了事。
原来,这个看似粗野的男人,脑子一点都不差。
也是,脑子差了,光凭一腔孤勇,也没法在定州立足,早让那帮人给玩死了。
“那你今日见皇上,皇上怎么说?”贺战又问。
“皇上训了我一顿。对了,大舅哥,公主......从前公主与吴王感情很好吗?”
蒋安澜想起了皇帝给他看的那份证词,他虽然知道云琅有心助吴王上位,但没有想到云琅可以为吴王做到这种地步。
他确实好奇这兄妹俩的感情。
“吴王离京的时候,四公主还很小,谈不上什么感情,最多只是见过几回。她想帮吴王的心,我能理解。
他们从前在宫里,都是不受待见的人,出嫁路上又一同经历了生死,如今的感情自然会不一样。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这一次不帮吴王,吴王真有可能死在京城。
哪怕皇上不要他死,姚家也会借着这次机会,把吴王咬死。那丫头啊,就是太仗义了。”
蒋安澜点点头,“你看吴王如何?”
“吴王?”贺战摇摇头。
“因为皇上不喜欢他?”
贺战再摇头,“储君这个位置,在当朝,不是皇上喜欢谁就能让谁坐上去的。
吴王是有姚家支持,还是有付家支持?
就算皇上喜欢他,给了他这个位置,姚付两家只要不同意,都有办法让他从那个位置上消失。
怎么,公主跟你说,皇后支持吴王?”
蒋安澜摇头。
“那不就对了。蒋安澜,你能来京,能这么担心那丫头,我真的很高兴,也觉得从前错看你了。
从前总觉得你配不上那丫头,那是我肤浅了。但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
给你送信的是皇后的人吧,连你自己都知道,你来京之后没什么能为公主做的。
皇后难道不知道吗?
可她还是给你送了信。
以皇后对四公主的疼爱,她才是最有能力去替四公主说话,让四公主出来的人。
但她没有,因为她也不想沾上吴王这件事。
足以说明,皇后没有看中吴王,付家也不会支持吴王。
而吴王,自打受封去了越州,十几年未曾回过京,皇上怕是都把吴王给忘了。
你猜,谁有能力让吴王回京给四公主送嫁?”
“大舅哥,我是粗人,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你不如直接给我明说,省得我听不明白。”
贺战推了一下蒋安澜的肩膀,“你给我装!”
“皇后对公主很好,特别好!”蒋安澜特地强调,他的言下之意就是,皇后不会害四公主。
“皇上难道不喜欢三公主乐瑶吗?但不是照样把三公主指给了沈洪年。
沈洪年是谁?
四公主出嫁时送嫁的礼部官员,与你蒋安澜一起抗击过海寇,回京差点被毒蛇咬死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又在朝堂上跟四公主打配合,把姚家父子逼得无话可说。
偏是这样的沈洪年,做了姚贵妃的女婿。你觉得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我现在猜不透皇后的意思,但你以后至少要替公主多个心眼,皇后无子也能在那个位置上二十年,并不只是因为那十万西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