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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算盘凝霜,心灵驿站

春日的夕阳像一块冷却的烙铁,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城楼的飞檐上,将陆记工坊新刨的木料染上一层黯淡的金红。陆子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到工坊门口。肋下那块冰冷刺骨的“密账”如同活物般紧贴着皮肉,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与寒意交织的痉挛,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气。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非但没有暖意,反而映衬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他站在门口,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工坊内。

沈墨璃就坐在那个熟悉的、光线略显昏暗的窗边角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看账本,也没有拨弄算盘,只是静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一尊凝固的玉雕。夕阳的残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条,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清冷的孤寂。靛蓝的棉布裙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沉郁,衬得她脸色近乎透明。

当陆子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沈墨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脚步依旧轻得像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直到走到陆子铭面前一步之遥,她才猛地停住。

陆子铭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迷茫的清冷,而是变得异常锐利,像两柄淬了寒光的探针。这目光从陆子铭凌乱的鬓角、汗湿的额头,扫过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最终精准地、毫无偏移地钉在他下意识紧捂着的肋下!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层层衣物,直刺那块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异物!

陆子铭的心脏猛地一缩!肋下的剧痛和寒意瞬间加剧!骆思恭那句“包括沈墨璃”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他想避开她的审视,想扯出一个笑容,想说句“没事”,可肋下那钻心的冰冷和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沈墨璃的眉头瞬间锁紧,清冷的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波澜——是担忧,是惊疑,更有一丝深沉的痛楚?这痛楚似乎并非仅仅源于对陆子铭的关切,更像是某种源自她自身深处的共鸣。她抿紧了唇,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缓缓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冰凉!比寻常的体温更低,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她没有去触碰陆子铭肋下的伤处,而是轻轻地、轻轻地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袖口。那微凉的触感隔着粗布传来,却奇异地像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在陆子铭被恐惧和痛苦冻结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陆子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沈墨璃抬起眼,清澈的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陆子铭狼狈而痛苦的脸。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乎融在风里的叹息。

“账…回来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的肋下位置,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无形的毒蛇。

“嗯。”陆子铭喉咙发紧,只能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诏狱的阴森冰冷、骆思恭那声惊心动魄的“阿璃”、肋下这块要命的“冰”、江南那深不见底的漩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每一个字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看着她眼中那清晰的忧虑,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肋下的冰冷异物疯狂地提醒着他: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沈墨璃看着他眼底翻腾的挣扎、痛苦和深沉的恐惧,拉着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她没有追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像一缕无声的蓝烟,重新飘回窗边那个位置。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工坊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跳动。锯木头的声音、刨子声、妇人们的低语声重新交织起来,却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显得有些遥远。

沈墨璃没有去看账本。她伸出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面前那架半旧的黄梨木算盘上冰凉的算珠。动作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

忽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停留在其中一颗算珠上。就在她的指尖与算珠接触的瞬间——

一丝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白色霜气,竟从那颗算珠的表面悄然浮现!如同寒冬清晨呵出的第一口气,瞬间凝结!紧接着,那霜气仿佛拥有了生命,沿着她纤长的指尖,飞快地向上蔓延!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勾勒出一道道细密、诡异、如同冰裂纹般的白色霜痕!

沈墨璃的动作猛地顿住!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蔓延的霜纹,清冷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悸和痛楚!她倏地收回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陆子铭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瞳孔骤缩!肋下那块冰冷的“密账”仿佛被这奇异的景象引动,瞬间爆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像无数根冰针,疯狂地刺入他的皮肉、骨髓,甚至要冻结他的血液!他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墨璃!”他强忍着剧痛,低呼出声,踉跄着想要冲过去。

沈墨璃却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甚至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微微颤抖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缓慢地摇了摇头。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警告,有痛苦,有隐忍,甚至有一丝…决绝?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重新按在了那颗已经凝结出薄霜的算珠上!

“嗒…嗒…嗒…”

沉重、滞涩、带着一种奇异冰晶摩擦感的算珠拨动声,再次响起。这声音比之前更加缓慢,更加冰冷,每一次拨动,都伴随着算珠表面霜花的细微增长和她指尖霜痕的加深蔓延。她仿佛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与体内的寒毒和某种未知的力量进行着殊死的抗争!而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让窗边的油灯火苗都开始不安地摇曳起来。

工坊里的喧嚣彻底沉寂了。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王婶攥紧了手中的金哭丧棒,脸色凝重;做活的妇人们惊恐地缩在一起,大气不敢出。

陆子铭捂着肋下,那里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伤口,而是一个源源不断散发出致命寒气的冰窟!他看着窗边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指尖凝霜、独自拨动冰冷算珠的孤寂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骆思恭的警告、张居正的药粉、江南的杀机、沈墨璃的异变……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刺骨的寒流,将他紧紧包裹。

就在这时,工坊门口传来王婶刻意拔高的、带着一丝慌乱的大嗓门,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冰冷氛围:

“开张啦!开张啦!‘陆记心灵驿站’开张啦!寄存思念,安放离愁!代写家书,代诉衷肠!专业哭丧…呃不,专业心灵慰藉!还有鹩哥念经…沟通阴阳啦!”

那只被精心调教过的鹩哥,似乎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到了,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焦躁地跳来跳去。王婶手忙脚乱地打开笼门,想把鹩哥引到挂着“往生咒”卷轴的小架子上表演“灵禽诵念”。那鹩哥却不听指挥,猛地一窜,小脑袋一歪,尖喙精准地啄向卷轴边缘垂下的一根细线——

“嘶啦!”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撕裂声,鹩哥竟然用喙勾住了那根线!它以为是什么新奇虫子,兴奋地扑棱着翅膀用力一拽!整卷写着工整小楷的“往生咒”卷轴被它从架子上猛地扯了下来!长长的卷轴“哗啦”一声散开,像一条白色的丧带,瞬间铺满了大半个工坊门口的地面!

鹩哥得意地站在卷轴尽头,歪着脑袋,瞅了瞅地上散乱的经文,又瞅了瞅目瞪口呆的王婶和工坊里惊恐的众人,突然张开鸟喙,发出一连串字正腔圆、却又在这种荒诞情境下显得无比诡异的叫嚷:

“阿弥陀佛!魂归来兮!早登极乐!阿弥陀佛!魂归来兮!早登极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鹩哥那不合时宜的“超度”,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寒冰气场!工坊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气声,随即是更大的恐慌。

陆子铭被这荒诞的一幕刺得一个激灵,肋下的剧痛和寒意似乎都暂时被这啼笑皆非的现实冲淡了一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心灵驿站”开张第一天,就搞得像“百鬼夜行”,真是无厘头到了极点!他支撑着身体,想过去收拾残局,安抚人心。

然而,当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窗边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昏黄的灯光下,沈墨璃依旧在一下下、沉重而缓慢地拨动着算珠。她的脸色苍白如雪,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而那只拨动算珠的手,手背上的白色霜纹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清晰、更加繁复,如同古老的冰裂纹瓷器,一直蔓延到了她纤细的手腕!更可怕的是,那算盘上不止一颗珠子结了霜!随着她的拨动,点点白霜如同寒夜的星辰,正在更多冰冷的算珠上悄然凝结、蔓延。

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混乱,整个人沉浸在一个由冰冷算珠和无声痛苦构成的孤独世界里。那“嗒…嗒…嗒…”的拨珠声,沉重、滞涩、带着冰晶摩擦的微响,在工坊重新响起的哭喊、鹩哥聒噪、王婶的呵斥的嘈杂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骨的寒冷。

陆子铭捂着肋下那同样散发着寒意的“密账”,看着沈墨璃手背上不断蔓延的霜纹,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仿佛要冻结整个工坊。这“心灵驿站”开张的第一天,没有抚慰到任何人的心灵,只有冰冷刺骨的谜团和无声蔓延的寒毒,在暮色四合中,悄然笼罩了一切。这“冷”,不仅来自江南的威胁,更来自他们两人身上无法言说的痛楚与秘密。下一步,这冰霜,是会消融,还是彻底将他们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