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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唐中兴 > 第119章 沙州会师商盟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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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峡谷的硝烟刚被朔风卷散大半,玄甲军的铁蹄已踏着熹微晨光向西疾驰。经历过伏击战的淬炼,这支军队褪去了初入西域的生涩,更显沉凝如铁——黑铁铠甲在朝阳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甲叶相击的脆响与马蹄踏地的轰鸣交织,在空旷的戈壁上滚出绵长回响,仿佛要震醒沉睡千年的黄沙。李倓勒马立于高坡,手中羊皮舆图被晨风吹得边角微卷,他指尖重重落在“沙州”二字上——这是河西走廊的咽喉重镇,是西域商路的黄金枢纽,更是他与粟特商盟约定的会师之地,此番聚首,关乎河西光复的全局。

“殿下,前方五十里便是沙州城!”骑兵营统领秦怀玉策马奔来,枣红色的战袍上,张掖之战的血渍已被风沙凝结成暗褐色斑块,却丝毫不掩眉宇间的振奋。他抬手遥指东方,晨曦中,一道青灰色的城墙轮廓正从戈壁尽头浮现,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匍匐在沙丘间。城头上飘着一面素色旗帜,既非吐蕃的狼头凶纹,也不是大唐的朱雀军旗,而是绣着浅淡山河纹的旗面——那是张义潮守沙州时的标志,意为“守土保民”。

李倓目光一凝,下意识握紧了怀中的双鱼佩——那是郭清鸢新婚夜亲手为他雕刻的,鱼鳍纹路被体温磨得温润如玉,指尖划过的触感,总能让他在风沙弥漫的西域想起长安的月光。“加速行军,保持楔形阵!”他扬声下令,声音穿透风幕。胯下乌骓马似通人意,昂首嘶鸣一声,四蹄翻飞如踏惊雷,率先朝着沙州城奔去。三千玄甲军紧随其后,黑甲洪流在戈壁上拖出长长的沙痕,如一道劈开荒漠的利刃。

越靠近沙州城,沿途的景象便越发鲜活。原本荒芜的戈壁滩上,渐渐出现了扛着农具的百姓——他们衣衫虽打满补丁,却都停下手中活计,驻足望向玄甲军,眼中翻涌着期盼与敬畏。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举着用红绸扎成的小旗追着军队奔跑,笑声被风吹得很远;路边的老人们点燃了篝火,架在火上的胡饼烤得金黄,焦香混着青烟袅袅升起,这是西域百姓最质朴的迎客礼。

沙州城门前,早已聚起数百人之众。最前方的五十人尤为惹眼,身着色彩艳丽的粟特锦袍,袍身绣着波斯风格的联珠纹与对鸟图案,腰间挂着镶嵌玛瑙的短刀,正是以康拂毗延为首的粟特商队。他们身后,是身着铠甲的沙州守军——甲胄虽有新旧混杂,有的是唐军旧甲,有的是自制的皮甲,却都擦得锃亮,兵器握得稳稳当当。为首那员大将面如重枣,颌下三缕长髯修剪整齐,双目炯炯如炬,正是坚守沙州的刺史周鼎。

待李倓的马队行至城门下,康拂毗延立刻快步上前,锦袍的丝绸衣角扫过地面沙尘,躬身行礼时腰弯得极深:“大唐建宁王殿下,一路辛苦!沙州百姓盼唐军,如久旱盼甘霖,今日总算把您盼来了!”他的汉语带着几分粟特语的卷舌音,却吐字清晰有力,抬头时,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真挚的笑意,“在下粟特商盟首领康拂毗延,受于阗、疏勒、波斯诸国商人所托,在此恭迎殿下入城。”

李倓翻身下马,伸手稳稳扶住他的臂膀,目光扫过身后的粟特商人——他们虽衣着华贵,却大多面色风霜,有人靴底磨穿,有人锦袍袖口起了毛边。“康首领不必多礼。”李倓的声音温和却有力,“孤在长安便听闻,吐蕃劫掠商队、阻断丝路,诸位尚能坚守沙州,与百姓共患难,这份胆识与情义,比黄金更可贵。”这话戳中了商人们的心声,不少人眼中泛起了泪光。

此时周鼎大步上前,“呛啷”一声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声震得地面微颤,声音沉稳如洪钟:“沙州刺史周鼎,参见建宁王殿下!末将无能,让沙州百姓在吐蕃铁蹄下受苦,恳请殿下治罪!”他身后的一千五百名沙州守军齐齐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甲叶交响如惊雷,每个人眼中都燃着悲愤的火焰。

李倓快步上前,双手用力将他扶起,指节触到张义潮臂膀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印记。“周刺史何罪之有?”李倓的声音铿锵有力,传遍城门内外,“你以一城之力对抗吐蕃三万大军,保沙州百姓平安,这份功绩,足以载入史册!孤此次西征,不是来治罪的,是来与将军并肩作战,将吐蕃贼寇赶出河西,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

周鼎激动得嘴唇发颤,浑浊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猛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牛皮紧紧包裹的舆图,双手高高奉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殿下此言,道出了沙州百姓的心声!这是末将耗时三年,联合沙州老卒、西域商人绘制的《河西地形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吐蕃守军的分布、粮草囤积点,连戈壁里的隐秘水源、可藏兵的沙丘都标得一清二楚——这是沙州百姓用命换来的情报,愿为殿下西征铺路!”

李倓双手接过舆图,入手沉甸甸的——牛皮封套上布满磨损的痕迹,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他解开牛皮绳展开,烛光下的舆图瞬间铺展成河西全貌:墨线勾勒的山川河流清晰分明,红色三角代表吐蕃军镇,蓝色圆点是水源,甚至每个据点旁都用小字注着“守军五百,主将论赞”“粮草藏于沙丘下”。图边角还贴着几张羊皮,写着沙漠行军的禁忌与应对风沙的法子。“张将军,此图堪比十万雄兵!”李倓由衷赞叹,这不仅仅是舆图,更是沙州军民的赤诚。

周鼎眼中闪过刻骨的痛楚,声音低沉下来:“吐蕃占沙州后,把百姓当牲口使唤,每亩地收七成粮税,男子被抓去修堡垒,女子沦为奴婢,稍有反抗便屠村。有个村子藏了咱们的斥候,吐蕃人一把火将村子烧了,八十多口人只活下来三个孩子。”他猛地攥紧拳头,“沙州百姓忍辱负重,偷偷给末将递情报、送粮食,这一千五百名士兵,个个都有亲人死在吐蕃人手里——他们不是来当兵的,是来报仇的!愿随殿下西征,哪怕马革裹尸,也要亲眼看着吐蕃人滚出河西!”

李倓望向那些沙州士兵,他们大多面带风霜,有的脸上留着刀疤,有的断了手指,却个个身姿挺拔,眼神比戈壁的石头还坚硬。张掖一战,玄甲军战死四十二人、重伤一百二十五人,兵力正需补充。“好!”李倓高声道,声音震得城门楼的瓦片微颤,“孤便将这一千五百名勇士编入玄甲军步兵营,与大唐儿郎同穿玄甲、同饮战马!玄甲军的建宁弩、倭刀战法,尽数传授给你们!待西征功成,孤亲自为你们请功,让朝廷给沙州百姓免五年赋税!”

“谢殿下!”城门下的欢呼声震彻云霄,沙州百姓挥舞着手臂,有的老人甚至跪下身,朝着长安的方向磕头——那是对大唐的期盼。康拂毗延适时上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殿下一路劳顿,沙州最大的‘通西域商栈’已备好接风宴。一来为玄甲军洗尘,二来也想与殿下、周刺史商议商路重启之事——西域商人盼着这一天呢。”

李倓欣然应允。一行人簇拥着他入城,沙州城内的景象让他心头一暖:街道虽不宽敞,却扫得干净,两旁的房屋一半是中原的砖瓦结构,一半是西域的土坯平顶,墙头上爬着耐旱的骆驼刺,开着细碎的黄花。店铺门口挂着汉、粟特、回鹘三种文字的招牌,有胡商在摆卖葡萄干、玉石,有中原货郎在吆喝着针头线脑。百姓们自发站在街边,有的端来盛满清水的陶碗,有的递上刚烤好的胡饼,孩子们围着玄甲军的战马转圈,眼中满是好奇与崇拜。

通西域商栈位于城中心,是一座三层青砖小楼,门窗雕刻着精美的葡萄藤花纹,这是粟特建筑的特色。刚踏入商栈大门,一股浓郁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是安息香的醇厚、蜀锦的草木香,混着波斯葡萄酒的酸甜,这是西域商路独有的味道,久违而鲜活。一楼大厅里,数十张胡床已摆成宴席,桌上铺着织金桌布,摆满了烤全羊、手抓饭、蜜渍无花果等西域美食,陶罐里的马奶酒、葡萄酒正冒着热气。不少西域商人闻讯赶来,挤在门口张望,都想亲眼见见这位在张掖大破吐蕃的建宁王。

待李倓、张义潮、康拂毗延三人在主位落座,其余宾客才依次就座。李倓端起粗陶酒碗,酒液琥珀色的光泽映着烛火,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今日孤与诸位相聚沙州,一为庆祝玄甲军张掖大捷,斩吐蕃五百余级;二为感谢沙州百姓的信任,感谢西域商人的坚守。吐蕃残暴,占我河西、断我商路、害我百姓,这笔血债,必须讨还!”

他将酒碗高举过头顶,声音如惊雷般炸响:“孤在此立誓——唐军以血守护商路畅通,护诸位身家性命与货物安全;商队以资助力西征,供应大军粮草器械;沙州兵与玄甲军并肩作战,共驱吐蕃贼寇!从今往后,三方同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抗外敌,共享太平!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共抗外敌,共享太平!”张义潮与康拂毗延同时起身,酒碗举得与肩同高,声音里满是决绝。大厅内所有宾客齐刷刷站起身,无论是铠甲加身的将士,还是衣着华贵的商人,都高声呐喊,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三只酒碗重重相碰,酒液溅出几滴,落在织金桌布上,如绽放的红梅。三人仰头一饮而尽,马奶酒的辛辣滑过喉咙,却让每个人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康拂毗延放下酒碗,用力拍了拍手。两名粟特仆人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锦盒走上前来,红木盒盖一打开,满堂都映着蜀锦的光泽——五百匹丝绸叠得整整齐齐,有绯红的石榴纹、月白的云纹、宝蓝的联珠纹,都是长安西市最抢手的花色。另一名仆人牵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走进大厅,马鬃梳理得油亮,马鞍镶嵌着银质饰件,马蹄踏在青砖地上沉稳有力。“殿下,这是粟特商盟的薄礼。”康拂毗延朗声道,“五百匹蜀锦,可制军帐、可通贸易;一百匹焉耆良马,都是能日行三百里的好马,补充玄甲军的骑兵战力。后续商队还会运来粮草与药材,绝不让唐军缺衣少食!”

李倓心中一热,这些物资来得正是时候——张掖一战虽缴获不少粮草,但战马折损了三十余匹,军帐也有十余顶被箭射穿。他起身拱手,深深一揖:“康首领与诸位的慷慨,孤与玄甲军铭记在心。孤在此承诺,从今往后,西域商路由唐军全权护运!商队只需按货物价值缴纳一成护运费,用于军费开支,其余利润全归诸位。若遇盗匪、吐蕃劫掠,唐军定以命相护,丢一件货物,赔十件!”

这话如惊雷般炸在商人堆里,原本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消失,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以往商队走西域,光是应对吐蕃哨卡和戈壁盗匪,就要损失三成货物,如今只需一成护运费,还有唐军护航,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一名波斯商人激动地站起来,用生硬的汉语喊道:“殿下英明!我这就派驼队回波斯,带更多香料、宝石来与大唐通商!”不少商人纷纷附和,大厅里的气氛热烈得像要烧起来。

宴席间,李倓与周鼎凑在一处,借着烛火商议兵力整编。周鼎取出一份名册,上面记着沙州兵的姓名、年龄与特长:“殿下,末将推荐三名部将——王勇善使弓,赵虎懂阵法,李忠会管粮草,都是跟着末将打了多年吐蕃的老卒,忠诚可靠。”李倓点头应允,当即定下章程:将沙州兵分成三个营,编入玄甲军步兵营,由原步兵营统领统一调度;每营派十名玄甲军老兵当教头,专门传授建宁弩的装卸技巧、三段式射击阵法,还有倭刀的近身格杀要诀,三日后完成整编,随时可出征。

“殿下,兵力仍显不足。”周鼎忽然压低声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据斥候探报,吐蕃大将论莽热已率三万大军屯在焉耆,麾下有八千‘悉补野’重步兵——这些人是吐蕃的精锐,铠甲用牦牛皮叠三层,寻常弓箭根本射不穿,还有数十架西域投石机,射程能到两百步。咱们玄甲军三千人,加沙州兵一千五百人,总共四千五百人,就算安西都护府派兵来,也难敌吐蕃主力。”

李倓何尝不知这个隐患。他走到商栈的窗边,推开木窗,晚风带着戈壁的凉意吹进来,将烛火吹得摇曳。窗外,沙州城的轮廓被夕阳染成金红色,远处的戈壁滩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天际线。西域太大了,从沙州到焉耆,要走十日路程,沿途都是沙漠、戈壁,兵力一旦分散,很容易被吐蕃切成数段逐个击破。张掖大捷虽提振了士气,却也打草惊蛇——论莽热必然会加强防备,接下来的仗,只会更难打。

“刺史所言极是。”李倓转过身,声音沉了下来,“吾在来沙州的路上,已派快马去安西都护府求援。都护府有一万守军,但要镇守西域多地,最多能抽调三千人支援咱们。这样算下来,总兵力也不过七千五百人,与吐蕃三万大军相比,还是处于劣势。”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沿的木纹,“而且论莽热占据焉耆,控制了孔雀河水源,咱们若是久攻不下,粮草和水源都会成问题。”

一直旁听的康拂毗延忽然上前,递过来一杯葡萄酒:“殿下,我有一策。西域诸国——于阗、疏勒、龟兹,都与吐蕃有旧怨。吐蕃占了焉耆后,强征他们的牛羊、玉石,那些国王早就忍无可忍了,只是怕吐蕃报复,才不敢反抗。若是唐军能在焉耆打一场大胜仗,震慑住吐蕃,晚辈愿以粟特商盟的名义,去联络这些国家的国王,说服他们出兵相助。于阗有两千精兵,疏勒有一千五百人,加起来又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李倓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康首领的计策很好,只是远水难救近火。焉耆之战最多还有半月就要打响,诸国出兵至少要一个月,根本赶不上。”他靠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星空,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大哥李豫的身影,还有那支他亲手打造的靖安军——那是他在长安时,从流民中挑选精壮组建的军队,配备了最精良的玄甲和建宁弩,经过两年严格训练,战斗力丝毫不输玄甲军。若是能把靖安军调来西域,兵力匮乏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还有倭国雇佣军。临行前,他与李豫商议,让吉备建雄从倭国招募了武士——这些人擅长近身搏杀,刀法诡异刁钻,正好能克制吐蕃重步兵的结阵冲锋。李豫当时拍着胸脯保证,会派专人护送雇佣军从登州登岸,经长安转赴西域,预计一个月内就能抵达。可他西征雇佣军却杳无音讯,不知是路途太远耽搁了?还是长安出了变故?李倓的心沉了沉,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联系上大哥,把西域的军情和自己的迫切需求传回去,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宴席散时已近亥时,宾客们尽兴而归,商栈里渐渐安静下来。李倓回到商栈为他准备的房间,房间陈设简洁却干净:一张榆木桌,一把胡床,墙上挂着一幅沙州全景图,是当地画师手绘的。他点燃桌上的烛台,烛火跳跃着照亮房间,取来笔墨纸砚——纸是蜀地产的宣纸,墨是松烟墨,还是康拂毗延特意准备的。李倓研磨时,指尖沾着墨汁,忽然想起郭清鸢在长安为他研墨的模样,心中一阵温热,提笔的手也稳了几分。

“大哥亲启:弟倓西出玉门关已逾月余,幸不辱命。于张掖峡谷遇吐蕃三千人伏击,以建宁弩阵大破之,斩首五百一十三级,俘获二百五十三人,粮草无损,军心大振。今已抵达沙州,与守将张义潮、粟特商盟首领康拂毗延会师。义潮献《河西地形图》,愿以一千五百沙州兵相投;拂毗延率商盟捐蜀锦五百匹、良马一百匹,承诺后续供应粮草。沙州民心归附,商路重启有望,此乃西域之幸,亦是大唐之幸。”

写到此处,李倓停顿片刻,笔尖沾了沾浓墨,语气变得急切起来:“然喜乐之下,亦有隐忧。据探报,吐蕃大将论莽热率三万大军屯于焉耆,麾下八千‘悉补野’重步兵、数十架投石机,欲先取安西四镇,再犯玉门关。弟麾下玄甲军三千,加沙州兵一千五百,共四千五百人;安西都护府援军约三千,总兵力七千五百人,与吐蕃相去甚远。西域乃大唐西北屏障,河西若失,长安危在旦夕,此事刻不容缓。”

“弟思之再三,唯有靖安军可解燃眉之急。靖安军乃弟亲手组建,将士皆为精壮,无老弱病残,装备玄甲、建宁弩,训练两年有余,阵法娴熟,战力不输玄甲军,且将士多为弟旧部,号令畅通。望大哥速向父皇进言,允靖安军即刻西进,共破吐蕃。另,此前商议之倭国雇佣军,至今杳无音讯,不知是否已抵长安?倭刀武士刀法诡异,可破吐蕃重步兵,乃奇兵也。若其抵达,望大哥速遣人前来,日夜兼程,切勿耽搁。”

笔锋一转,语气柔和下来,满是牵挂:“大哥主持朝政,亦需保重身体,勿因琐事过度操劳。待弟破吐蕃、复河西,必星夜归京,与大哥共饮庆功酒。弟倓顿首,沙州亥时。”

写完信,李倓逐字逐句读了三遍,确认军情清晰、诉求明确,才将信纸折成方形,装入牛皮信封。他取来火漆,在信封封口处滴上红蜡,盖上自己的“建宁王印”——这方印是父皇亲赐,代表着他的权责。印纹清晰地印在蜡上,李倓长长舒了口气,这封信,是西域的求援信,也是他对大唐西北疆土的承诺。

“陈忠。”李倓扬声唤道,声音不大,却穿透力十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忠快步走进来,身上的玄甲还未卸下,甲叶上的血渍已擦干净,只留下淡淡的痕迹——他是李倓的亲卫统领,从长安一路随行,寸步不离。“殿下有何吩咐?”陈忠单膝跪地,姿态恭敬。

李倓将信封递给他,语气郑重:“你亲自将这封信送往长安,亲手交给太子殿下。挑选十名精锐轻骑随行,都骑最快的焉耆马,日夜兼程,不得耽搁。沿途若遇吐蕃哨卡,能绕则绕,绕不过便以命相搏——这封信绝不能落入吐蕃人手里,记住了吗?”

“末将遵命!”陈忠双手接过信封。他磕了个头,起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声音带着几分担忧:“殿下,末将走后,您的安全……秦怀玉虽勇猛,却不如我熟悉您的习惯。”

李倓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吧。沙州城防坚固,周鼎忠心耿耿,秦怀玉也是一员猛将,足够护我安全。你速去速回,孤等你带回靖安军的消息——到时候,咱们一起斩了论莽热,回长安喝庆功酒。”

陈忠重重点头,转身大步离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斑驳的银辉,李倓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单。他走到桌边,重新铺开那张《河西地形图》,烛火下,焉耆的位置被他用朱砂圈了个圈,旁边标注着“吐蕃主力”四个小字。划过焉耆与沙州之间的戈壁,李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论靖安军是否能及时赶到,这一战,他都必须打,也必须赢。

“殿下,秦怀玉求见。”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李倓收起舆图,扬声道:“进来。”秦怀玉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本账簿,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殿下,沙州兵的整编已安排妥当,王勇他们正带着人熟悉建宁弩,虽然还不太熟练,但个个学得认真。粟特商队捐的丝绸和良马也清点完毕,五百匹蜀锦分存两处,一百匹良马交给骑兵营调养,三日后便可编入队伍。”

“做得好。”李倓点头赞许,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又传来通报声:“殿下,周刺史求见。”秦怀玉识趣地退到一旁,周鼎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走进来,账簿封面是牛皮做的,边角都磨得起毛了。

“殿下,这是沙州的粮草与兵器库存清单。”周鼎将账簿放在桌上,“沙州百姓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了三万石粮食、五千斤肉干,足够大军支撑三个月。兵器方面,有弓五百张、刀八百把、长矛一千杆,就是弩箭只有两千支,怕是不够建宁弩阵使用——吐蕃把西域的牛角、筋腱都垄断了,咱们造弩箭的材料快用完了。”

李倓翻开账簿,上面的字迹工工整整,每一笔粮食、每一件兵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见周鼎治事严谨。“周刺史放心,弩箭的事孤已有安排。”李倓指着账簿上的数字,“张掖一战,咱们缴获了吐蕃五千支箭,虽然箭头不如建宁弩箭锋利,但稍加改造就能用。另外,康拂毗延答应从于阗、疏勒采购牛角和筋腱,不出十日就能送到,到时候咱们在沙州建个箭坊,让工匠日夜赶制,保证供应充足。”

周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殿下深谋远虑,末将自愧不如。末将已安排人加固城防,在城外挖了三道壕沟,派了五十名斥候沿沙漠小道去焉耆侦察,每隔一日回报一次——只要吐蕃军有动静,咱们立刻就能知道。”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沙州的百姓听说要西征,都主动来军营送粮食、缝补衣物,不少青年还想参军,只是末将怕兵力太杂不好管理,没敢收。”

李倓心中暖意更甚,民心所向,便是胜利的底气。他与周鼎,还有军队诸位将领凑在一处,借着烛火商议后续计划:三日后沙州兵整编完成,大军休整五日,待安西都护府的援军消息、陈忠的回信有了眉目,便兵发焉耆;粮草分两批运输,一批随大军前行,一批留在沙州,由康拂毗延的商队负责转运,避免被吐蕃截断粮道;与西域诸国的联络,就交给粟特商盟,先送一批丝绸、瓷器作为礼物,表明大唐重启商路的诚意。几人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更天,窗外的月光已升到中天。

诸位将领告辞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李倓拿起火漆印,“建宁王印”四个篆字清晰可见。他想起张掖峡谷的箭雨、将士们的呐喊,想起沙州百姓期盼的眼神,想起郭清鸢温暖的笑容,握紧了拳——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兵力悬殊,他也要带着这支联军,踏平焉耆的吐蕃大营,让大唐的旗帜重新飘扬在河西的每一寸土地上。

窗外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动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李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空中繁星璀璨,与长安的星空别无二致。他抬手摩挲着怀中的双鱼佩,轻声说道:“清鸢,大哥,等着我,我一定会凯旋而归。”李倓转身回到桌前,吹灭烛火,在黑暗中闭上双眼,养精蓄锐,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