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陆的清晨来得迟。
房间里弥漫着白玫瑰若有似无的冷香和一种更暖昧的气息。
“喂……”寇宁刚睡醒，试着把腰上的手臂挪开一点，“喘不过气了……”
那条手臂非但没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司汀南闭着眼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贴着继续睡。
寇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弯起。
这家伙昨晚跟发了疯一样，折腾到后半夜才安分睡觉。
他侧过头看着司汀南沉睡的侧脸。
……到现在为止感觉都好不真实。
算了，再赖会儿吧。寇宁也闭上眼睛，感受着身边人的心跳和体温。
等两人真正收拾停当出门的时候已快要中午了。
“想去哪？”司汀南握着寇宁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指尖悄悄摩挲着他的手背。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衬得肤色更白，很难不引来旁人的侧目。
“你熟，你定。”寇宁笑着看他，“反正今天我是跟着你混吃混喝。”
“那先去吃午饭。”司汀南边走边思考着，“带你去尝尝本地人喜欢的鱼汤。”
“好啊。”
餐馆。
浓郁的鱼汤混合着奶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司汀南自然地帮寇宁把面包切开，抹上黄油，动作熟稔自然。
寇宁撑着头看着对方垂眸专注的样子，心里软软的。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会点啊。
饭后，两人沿着码头散步。
天空澄澈湛蓝，停泊的白色帆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
寇宁牵着司汀南的手慢慢走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路过一个热闹的手工艺集市时，寇宁被琳琅满目的北欧风格饰品吸引住了。
他拉着司汀南在一个个摊位前看。“这个驯鹿木雕还挺有意思。”
“这个羊毛毡的帽子好可爱，你要不要？”
“你看这个挂毯的花纹……”
司汀南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看，偶尔在他拿起东西仔细看时，目光也会认真地在上面停留片刻。
他不懂这些手工的艺术价值，但只要寇宁喜欢，他就觉得那东西顺眼。
走到一个专卖手工编织饰品和小物件的摊位前，寇宁拿起一枚胸针比划着。
司汀南的目光却落在了角落悬挂的一串东西上。
是一根编织的细红绳，中间缀着一个比拇指指甲盖略大一点圆润光滑的纯银铃铛。
铃铛上刻着一些枝叶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内敛的光泽。红绳的颜色很正，热烈而粹。
他的视线在那串红绳铃铛上停留了很久，灰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寇宁。”他忽然开口。
“嗯？”寇宁放下胸针回头看他，“看上什么了？”
“我想喝那个。”司汀南指了指集市斜对面一家看起来很热闹的咖啡店。
寇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咖啡店门口确实排着队。
“行啊，我去买，你喝什么？”
“都可以，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好，等我。”寇宁转身朝咖啡店走去。
等确认寇宁没在看他后，他立刻转向那个摊位的摊主。
“hei, den der, med rodt tau og bjelle.”（你好，那个，红绳带铃铛的。）他指着那串红绳铃铛，“hvor mye?”（多少钱？)
摊主报了个价格。
司汀南二话不说就付了钱。
他将铃铛塞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寇宁端着两杯咖啡回来时，司汀南正若无其事地看着旁边摊位上的木雕。
“给。”寇宁把咖啡递给他。
司汀南接过：“嗯。”
“你刚才在看什么？”寇宁好奇地探头问。
“没什么，”司汀南喝了一口咖啡，眼睛瞥向别处，“走吧，去维格兰雕塑公园。”
维格兰雕塑公园是奥斯陆的地标之一。
巨大的花岗岩群雕展现着生命的百态，有愤怒、有喜悦、有挣扎、也有依恋。
寇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拉着司汀南说话，司汀南对艺术的理解有限，但他很享受寇宁眼中闪烁的亮光和他脸上的笑容。
公园里人不少。
寇宁正指着那个着名的“愤怒小男孩”雕像讲着什么，司汀南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远处一对相携而行的东亚面孔情侣身上。
那对情侣越走越近。
当看清那个男人的侧脸时，司汀南的脚步顿了一下。
寇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的笑容也微微一滞。
世界真小……
那个穿着黑色风衣，身材修长，气质温和的男人正挽着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两人姿态亲昵低头说着什么。
寇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默，更没想到他还带着女朋友。
这时，陈默也恰好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与寇宁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陈默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随即是温和的笑意。他拍了拍身边女孩的手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便一起朝寇宁和司汀南这边走了过来。
“寇宁？真的是你？”陈默笑着打招呼，“没想到在奥斯陆能碰到你。”
“是啊，陈默，好不见。”寇宁也笑着打招呼，目光自然地落在他身边的女伴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周薇薇。”陈默介绍道，“薇薇，这是寇宁，我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他坦然地补充道。
“你好寇宁，之前听默默提起过你。”周薇薇带着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你好。”寇宁与她轻轻握了握手，“默默？这称呼……”他揶揄地看了陈默一眼。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薇薇喜欢这么叫。”
“挺好，”寇宁笑着点头，又看向陈默，“你们也来旅游？”
“嗯，休假，正好带薇薇出来转转。”陈默的目光这才转向寇宁身边的司汀南。
司汀南自始至终面无表情，陈默显然感觉到了他不太待见自己，但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司汀南点了点头，然后眼神示意了下寇宁：“你们……”
寇宁立刻感觉到司汀南握着自己的手瞬间收紧了。
“这……呃……他……现在是我的爱人。”寇宁看了看司汀南，偷偷用拇指蹭了蹭司汀南紧绷的手。
“好久不见。”陈默伸出手，调侃道，“这次可以好好握个手了吗？”
司汀南的目光冷淡地扫过陈默伸出的手，犹豫了下，才伸出手虚握了一下。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冷漠的“嗯”。
场面瞬间有点冷。
寇宁突然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他又用手肘怼了下司汀南，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又这个样子。没礼貌。”
周薇薇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微妙，连忙笑着打圆场：“寇宁，默默一直说你特别优秀，当年在学校就是风云人物呢。”
“啊？没有吧，他瞎说的，”寇宁笑笑，然后看向陈默，“你呢？现在怎么样？看你样子挺好。”
“挺好的，”陈默的笑容也轻松起来，“工作挺稳定的，家庭……也快有了。”他温柔地看了周薇薇一眼，周薇薇也回了他一个甜蜜的微笑，“时间过得真快，想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做了不少冲动的事。”他释然地笑着看向寇宁，“现在想想，还挺幼稚的。”
寇宁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陈默指的是什么。
那些早已被岁月冲刷得模糊的青春，此刻被陈默用一种成熟而坦荡的方式提起并和解。
“谁年轻时没点冲动，”寇宁尴尬地揉揉鼻子。
然后看着陈默和周薇薇之间自然流露的亲昵和默契，由衷地祝福：“看你们这么幸福，真好。”
“是吗？”陈默摸了摸周薇薇的头，“遇到薇薇是我的幸运。寇宁，也祝福你。”
他的目光真诚地掠过寇宁和冷着脸站在一旁的司汀南，“虽然有些意外，但是看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很高兴。”
“嗯。”寇宁点点头。
双方又简单寒暄了几句近况，陈默和周薇薇还要去下一个景点，便先道别离开了。
看着他们相携走远的背影，寇宁也算松了口气，那段青涩的过往终于彻底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然而，一回头，就对上司汀南那张阴郁的脸。
寇宁心里咯噔一下。
“走了。”司汀南丢下两个字，转身大步就朝公园出口走去。
“喂！等等我！”寇宁赶紧追上去，“司汀南！”
司汀南脚步故意加快。
“嘿？你慢点！”寇宁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没怎么。”司汀南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没怎么你走这么快？”寇宁再次抓住他，也有点来火，“都过去了，聊两句而已，你至于吗？”
司汀南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灰眸里翻滚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聊两句？”他直勾勾盯着寇宁，“他看你那眼神，恨不得……”
“哎哎哎！打住啊！”寇宁哭笑不得，“陈默他女朋友在旁边呢，人家现在很幸福，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早就放下了。刚才那些话，就是客气一下，司汀南，你讲讲道理行不行？”
“…我不讲道理？”司汀南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
“他叫你名字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你们当年是怎样的，他对你是怎样的，我会不知道吗？当年我……我……我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是，”寇宁也急了，“司汀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家两口子甜甜蜜蜜出来旅游，谁还惦记着之前的事？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
“你根本不知道当时……”司汀南死死瞪着寇宁，那双眼睛看起来很受伤，他犹豫了下，还是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然后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想什么？能想什么？
“什么？不知道什么？哎！你把话说完啊……”寇宁又追上去。
回酒店的出租车里气压低得吓人。
司机是个热情的挪威大叔，试图用蹩脚的英语搭话，被司汀南一个眼神冻得噤声。
寇宁几次想开口缓和气氛，但看着司汀南紧绷的下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回去再说。
电梯一路上行，司汀南站在前面背对着寇宁，寇宁看着他赌气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心里还有点莫名的心疼，但又头疼。
吃醋了，还委屈了，……等会怎么哄呢……唉……
刷卡开门，司汀南率先走进去，寇宁后面跟着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
“司汀南，我们谈谈……”话没说完，对方猛地转过身。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后背就狠狠抵在了门板上。
“谈什么？”司汀南一只手用力扣住寇宁的下巴抬起，然后逼他直视自己翻涌着醋意的眼睛，“谈他当年对你有多好？谈你和他当年有多开心？”
“你胡说什么呢！”寇宁觉得他莫名其妙，用力去掰他扣在下巴上的手，“放手，别犯浑。”
“我犯浑？”司汀南盯着寇宁的嘴巴歪了歪头，接着便吻了上去。
这个吻有些粗暴而凶狠，寇宁被他禁锢着，下巴也被捏得生疼，唇齿间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呃……司汀南，你这个……混蛋。”寇宁好不容易挣脱一点空隙，气得骂出声。
“对，我就是混蛋，怎样？”司汀南喘着粗气，额头抵着寇宁的额头，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灰眸里全是失控的占有欲和受伤的怒火，“看到他对你笑……我就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他说得咬牙切齿，眼神也凶狠，可寇宁却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慌。
寇宁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了，他又在害怕失去，害怕被取代，害怕他的目光转向别人。
他看着司汀南眼中的偏执，挣扎的力道泄了下去。
“……白痴。口气还挺大。”他声音软了下来，有些无奈和心疼，“和他的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喜欢我也只是因为当时年纪小太冲动，你可能……不能理解人类的青春期，但是，我想告诉你，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嗯？抬烟，看看我。不生气了昂，好不好。”
司汀南犹豫着抬起眼，眼神有些闪躲。
“我爱你。”寇宁靠在门上，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道，“只爱你。懂了吗？嗯？听见了没？”
司汀南的身体明显一怔，扣着寇宁下巴的手力道也松了几分。
寇宁趁机挣脱开他的钳制，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抬起双手再次捧住司汀南紧绷的脸颊。
“吃醋了？”他拇指轻轻拂过对方紧抿的唇线，那里因为刚才的粗暴亲吻而显得有些红肿，“你对自己的魅力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除了你司汀南，谁还能让我心甘情愿飞几千公里跑来送上门？”
很显然这句话有用，司汀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底暗了暗，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覆在寇宁腰背上的手轻轻扣着他的衣服。
寇宁看出来他还是在闹脾气，于是凑近了些，在他紧抿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还生气？”
司汀南不说话，只是委屈地看着他。
寇宁又叹了口气，主动吻了上去。
这一次，温柔而缠绵。他舌尖轻轻舔舐着司汀南被磕破的唇瓣，司汀南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满足地低啍一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手掌急切地探进寇宁的衣服下摆，抚摸着对方温热紧实的腰线。
两人气息交缠，体温急剧攀升。
就在意乱情迷之际，寇宁的手顺着司汀南大衣摸索，指尖无意间在内侧口袋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嗯？”寇宁稍微退开一点，“什么东西？”
司汀南的动作顿住了，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涩。他甚至下意识地想按住口袋。
寇宁手快探了进去，捉住了那个小东西抽了出来。
灯光下，一根鲜艳的红绳系着一个圆润小巧的铃铛。
“这是……？”他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细微的“叮铃”声。
司汀南的脸颊可疑地泛起了一丝红晕，眼神躲闪，下意识地想伸手拿回来：“……集市上随便买的。”
“哦——”寇宁理解似的点点头，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小铃铛，清脆的“叮铃”声再次响起，“所以刚才支开我去买咖啡，就是为了偷偷买这个小铃铛？”
“……”司汀南被戳穿，耳根有些泛红，干脆闭嘴不说话，一把将寇宁重新按回门板上，用吻堵住他的嘴掩饰自己的窘迫。
寇宁一边承受着他带着恼羞成怒意味的亲吻，一边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挣脱开一点，将那只系着红绳的铃铛举到两人之间，眼睛亮亮的，“小南啊，眼光不错啊……你喜欢这个？嗯？”清脆细微的铃铛声再次响起，像是某种暧昧的邀请。
司汀南的目光瞬间被那摇晃的红绳和银铃吸引，他盯着那小铃铛，又看向寇宁带着笑意的眼睛，咽了咽口水。
“嗯。不是。”
“那是什么？”
“……你戴的，才喜欢。”
他没有再去抢铃铛，而是低下头再次吻住寇宁，同时一把将人熊抱了起来。
“哦草。”寇宁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手里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一连串急促悦耳的“叮铃叮铃”。
司汀南抱着他，大步走向卧室，他仰起头在寇宁耳边呼着热气，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不会让它停的。”
寇宁的心狂跳起来，看着司汀南那熟悉眼眸，反而主动搂紧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用气声回应：“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清脆的铃铛声随着寇宁跌入柔软大床再次急促地响起，好像在催促着什么。
衣服被急躁地剥离散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此处省略）
窗外的暮色四合，初春的奥斯陆沉沉入睡。而酒店的套房内，只有那小小的铃铛声，诉说着他的爱恋与占有。
当一切归于平静，寇宁疲惫地搂着司汀南，司汀南的手臂依旧霸道地横在他腰间将他牢牢圈在怀里。
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那枚小小的银铃铛不知何时被系在了寇宁的手腕上，红绳和黑绳交缠衬着他健康的皮肤，银铃和灰珠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司汀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铃铛和它旁边的灰珠，又滑到寇宁光滑的后背上。
他现在很满足。
然后仰头在寇宁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接着又低头抵住对方胸口闷闷道：“……我的。”
寇宁累得眼皮都不想抬，只是模糊地“嗯”了一声，手腕上的铃铛随着他小幅度的抚摸，又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