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宫宴,徐佳慧原本是憋着一肚子委屈的。
就在入宫前几日,宫里派来的皇后身边极有脸面的老嬷嬷来府中教导她宫廷礼仪。那嬷嬷规矩极大,下手也狠。
徐佳慧做错了几个动作,戒尺便打在她的手心。
她自幼被娇宠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徐佳慧一时怒从心头起,将人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徐相素来注重门风,当即沉下脸,在书房里训斥了她近半个时辰。
到了宫宴上,她趁着父亲与同僚寒暄,独自一人跑到了御花园较为僻静的一角。
她靠在一棵海棠树下,正好看到萧衡在花园散步,之前宴席上她就觉得这位摄政王长得好看,此刻月光映着他侧脸,更显清俊。
不料却被萧衡当成刺客,差点扔到旁边的池子里去。
“徐小姐?”萧衡将她撒开,“你来这儿做什么?”
徐佳慧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我、我无聊,出来散散步。”
下一秒,徐佳慧见到李嬷嬷正招呼宫女往他们这边走,徐佳慧躲到了一旁的假山,萧衡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与李嬷嬷对上眼。
“老奴参见王爷。”李嬷嬷恭敬行礼。
萧衡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本王正要往清凉殿去,正好有事要问皇后。”
李嬷嬷不敢多问,只得躬身应是,带着宫女随他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徐佳慧才从假山后探出头来。
林府
柳晴晚将窗半掩着,走到林远道身边坐下,她记得舅父跟自己说过他不会武功,可那日在山里,舅父的功夫没有个十年八年绝对练不出来。
林远道将几沓银票递给她,“陈家的煤矿现在在我的名下,这个是这月给你的分红。”
陈家倒台后林远道迅速收购了他家煤矿,吃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这么多?”
林远道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算什么?往后还有更多。”
他放下茶盏,看向柳晴晚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我已经让人在江南给你置办了一处别院,依山傍水,最是养人。等北河城这边事了,你就去那里好生休养。”
“舅舅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太多苦。如今既然我在,断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这话他说得理所当然。自从与柳晴晚相认后,林远道简直要把这些年缺失的补偿都加倍补上。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但凡是好的,他都想方设法往她这里送。
“舅舅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些,还是先用在北河城的赈灾和军需上吧。”她抬眼,目光清明,“眼下还不是享福的时候。”
林远道还要再劝,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他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外甥女性子倔强,只好将银票收回:“也罢,都依你。不过那别院我已经买下了,你总得抽空去看看。”
“你要不喜欢,你选个喜欢的地儿,多大的宅子舅父都能给你置办。”
最近他看着柳晴晚,越来越觉得她像她母亲。
“舅父,我之前听姨母说过,舅父不会武功,可那日…”
林远道饮茶的手一顿,他没想到柳晴晚会问这事,眼未抬自顾自说道:“你外祖父好歹也是骠骑大将军,我当年被林老将军收养为义子,林家兵法招式,我都会。”
“只可惜,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武功被废了,你舅父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恢复这么一点。”
林远道拍了拍她的肩膀,柳晴晚明显能感受到此人内力全无,脉络走向跟自己有八分相似。
林远道如今会的,不过是花拳绣腿,光有架势没有力气,连他自己都自嘲,跟在老将军身边这么多年,半点武功都没留下。
那日的山匪武功不高,林远道挽起袖子,他在手腕处藏了暗器,打到身上像针扎一样疼。
柳晴晚凑近一看,这手艺还真巧。
“你要喜欢,我改日送你一个?”
林远道转动护腕,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光泽,“我武功尽失后,总得有些防身的手段。”
他忽然抬手对准窗外,三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
片刻后,一只麻雀从屋檐坠落。
“见血封喉。”
林远道从袖中取出支玉簪,“发簪里藏迷烟。”又指指腰间玉佩,“这里装着火药。“最后拍拍靴筒,“这儿还有把软剑。”
柳晴晚觉得他这舅父有些地方跟自己能有个七八分相似,她之前也托萧衡做过这种暗器。
“要舅父说,你赶紧把你那破玩意儿给扔了。”
林远道口中的破玩意正是之前萧衡给柳晴晚做的那些暗器,在林远道看来,没有金银宝石点缀实在难看。
柳晴晚白了他一眼,“俗气。”
“林公子,本王那些破玩意是比不上林公子这些珠光宝气的宝贝。”
他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林远道手中的玉簪:“不过这镶宝石的簪子,转动机关时容易卡住。翡翠玉佩受撞击易碎。至于,金丝软剑——”
萧衡指尖轻弹,一枚铜钱飞出,正中最华丽的簪头。只听“咔”一声,簪子应声断裂,迷烟泄了一地。
“华而不实。”他淡淡评价,转而看向柳晴晚腕间不起眼的银镯,“暗器贵在出其不意。镶金嵌玉,是怕敌人注意不到?”
林远道气得跳脚:“你这是嫉妒!”
柳晴晚抚过腕间银镯,唇角微扬。这镯子看着朴素,内里却暗藏三根淬毒银针,关键时刻比那些花哨玩意实用得多。
林远道打量着他,他在府中也买了不少侍卫,萧衡过来他们也不通报一声。
不过,林府里会武功的都是他花高价从萧衡身边暂时借过来的。
北河城动荡不堪,他在江南的家仆又带不过来,北河城的打手饿得瘦骨嶙峋,万一北荒人真的打过来了,谁护得住自己。
他死了不要紧,但是这个宅子绝不能落到北荒人手里。
柳晴晚看着书房,多宝阁上青铜烛台的摆放角度,墙角那盆半枯的罗汉松。
这些东西跟她第一次在京城见到舅父时,书房里的布局大差不差。
柳晴晚走进放置汉白玉的地方,轻轻一扭,就连机关都差不多。
“舅父是打算在北河城安家?”
“我恋旧,怎么了?”他踱步走进来,“人年纪大了,就爱用些顺手的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