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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稀疏的星辰在云层后瑟缩,投下微弱而冰冷的光。

前行的队伍,这支由妇孺拼凑而成的奇异“军队”,刚刚脱离库夏大营的最后一座哨卡,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完整的、不带血腥味的气,就猛然停滞了。

不是命令,也不是号角。

是一种更原始的、源于野兽直觉的骤停。

最前方的巴尔萨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拉班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连串烦躁的鼻息。

拉班的视线越过巴尔萨宽阔的肩背,投向前方。

月光下,道路被一群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影截断。

他们没有骑马,就那么散漫地站着,仿佛是从地面的阴影里长出来的树。每个人都裹在深色的斗篷里,身形矫健,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他们没有列阵,却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整条路封得密不透风。

空气中,只有数万套不合身的库夏铠甲,在数万具颤抖的身躯上发出的“哐当”噪音,以及压抑不住的、从队伍后方传来的恐惧涟漪。

“为什么又不走了?”

“前面……前面是什么人?”

“是库夏人吗?他们追上来了?”

细碎的、带着哭腔的疑问,如同虫豸在啃噬着这支队伍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一个身影从那群黑影中缓缓走出,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优雅,眼神却锐利得能刺穿夜色。

他先是饶有兴味地扫了一眼这支庞大而滑稽的“军队”,目光在那些纤细的、握着弯刀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吓我一跳。”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玩味的赞叹。

“真没想到,居然能用这种手段,策划出这么大规模的逃脱。你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装备的……”

他的话语,非但没有缓解紧张,反而让拉班的心脏收缩成一团。

这不是友军。

那人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加贾利夫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说你对老鹰效忠,啊……”

他拖长了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该死的叛徒!”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

加贾利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唰啦!”

拉班和他身边的几名骑士本能地抽出了长剑,剑锋在暗淡的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身份被一语道破,除了死战,别无他路。

“别动!”

加贾利夫低喝一声,抬手拦住了冲动的拉班。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强作镇定。

他没有看拉班,而是死死盯着对面那个男人,一字一顿地反问:

“你们是巴基拉卡一族,没错吧?”

“巴基拉卡?”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拉班一愣。

他身后的前大臣佛斯,却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浑身剧震。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巴……巴基拉卡!难道是……”

“佛斯大人,前面危险!”

拉班下意识地回头,想将这位手无寸铁的老人护在身后。

佛斯却没有退,他死灰色的脸庞上,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恍然的复杂神情。

“那个在法王厅教圈各国间秘密活跃,被所有王室贵族所忌惮的暗杀者集团……名字就是巴基拉卡……”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暗杀者集团!

这五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拉班和所有听清这句话的米特兰人心上。他们面对的,不是正规军,而是一群行走于阴影中的职业杀手。

对面的男人,也就是希拉多,听完佛斯的叙述,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

“哦?看来还有明白人。”

他将目光转向惊怒交加的拉班,慢条斯理地说道。

“说起来,你们的主人,以前的米特

兰王家,也是我们的老主顾啊。”

这句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你说什么?!”

拉班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理智的弦“嗡”的一声绷断。他握着剑柄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在额角突突直跳。

“我们王室光明磊落,怎么可能跟你们这种藏头露尾的异教徒打交道!你这是污蔑!”

他举起武器,愤怒的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激起了身后妇孺们一阵新的骚动。

“等一下!”

一只苍老而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拉班的胳膊。

是佛斯。

老大臣拼尽全力拦在暴怒的骑士身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与惊恐。

“拉班队长!不要乱来!”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巴基拉卡的每一个人,都是功夫高强的绝世杀手!我们这里……我们这里还有几万的女人和孩子啊!”

佛斯回望了一眼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惊恐万状的人群,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

“这时候,该小心行事!”

加贾利夫催动战马,缓缓向前。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生与死的距离。战马的铁蹄踏在冰冷的土地上,发出的“嗒、嗒”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节拍。他没有拔出武器,缰绳松松地握在手里,这是一个不设防的姿态,也是一个将自己完全置于对方攻击范围内的豪赌。

他停在了一个微妙的距离,既能让对方听清他的话,又不至于显得过分逼迫。

“我听说过你们巴基拉卡的苦难历史。”

加贾利夫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像一颗石子投入冰封的湖面,激起无形的涟漪。他没有看希拉多,目光反而投向了远方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故土方向,仿佛在与一段沉重的历史对话。

“你们是效忠于早已灭亡的王国的战奴后裔。”

他的每一个字都咬得很准,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巴基拉卡杀手的耳中。

“被驱离故国,辗转来到异乡,靠着血脉中流传的过人战斗技巧,以及为他人执行暗杀的任务为生。你们是一个战斗的民族。”

希拉多脸上的玩味表情微微收敛。

他身后的那些黑影,原本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此刻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被触及了内心深处某个禁区的反应。

加贾利夫的视线终于转回,落在了希拉多的脸上,目光坦然。

“这一战,对你们而言,是在帝国军中站稳脚跟,换取重回故土心愿的绝佳机会。你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希拉多沉默了片刻,空气中的杀意似乎随着他的沉默而变得粘稠。然后,他笑了。不是之前那种猫捉老鼠的戏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的笑声。

“看来你知道的挺多,眼光也很独到。”

他的目光越过加贾利夫,锐利地扫向后方那尊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身影。

“老鹰派来的人,还真有一套。”

希拉多的视线,最终牢牢锁在了巴尔萨和他身后那两名气息如山的黄巾力士身上。这才是他真正忌惮的力量。那个死而复生的将军,以及他身边散发着非人气息的护卫,远比这数万妇孺组成的滑稽军队更具威胁。

加贾利夫感受到了那道视线的压力,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进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血液凝固的话。

“我知道你的苦衷,但我还是要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巴基拉卡一族,要不要投效我的主人,‘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妇孺们因恐惧而发出的铠甲碰撞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如果说刚才的话只是试探,那么这句话,就是赤裸裸的招揽,是当着库夏帝国军的面,对另一支库夏部队的策反。

拉班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然而,加贾利夫的疯狂远未结束。

他的目光从希拉多身上移开,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却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还有你,巴尔萨将军。”

加贾利夫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狂热。

“你要不要也投效‘鹰’?”

“你这家伙!”

希拉多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嗤笑。

这笑声像一道惊雷,炸醒了被震惊到失语的众人。

“你疯啦!”

拉班身后,一名米特兰骑士再也压抑不住,失声低吼。

“怎么会想去收买眼前的敌人……!他们是库夏人啊!”

“闭嘴!”

另一名骑士压低声音呵斥,但他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恐慌和不解如同瘟疫,在队伍中迅速蔓延。他们刚刚逃出狼穴,现在,本该是同伴的鹰之团成员,却在虎口前玩起了这种足以让所有人万劫不复的火中取栗。

加贾利夫对身后的骚动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两个掌握着他们命运的男人。

他迎着希拉多那仿佛要将他凌迟的目光,继续说道:“帝国的确非常强大。这一点,无人能否认。”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而沉重。

“可是,那是一个以恐帝葛尼修卡为顶点,建立在恐惧与骸骨之上的帝国!”

“你们巴基拉卡一族,为了恢复在库夏帝国中那所谓的第五顺位的部族地位,就要去帮助那位残暴无道的昏君吗?”

他的质问直指人心,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战士的荣耀之上。

“你们可以舍弃身为战士的尊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