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靖王……哦不,现在已经没有靖王了。

只有一个废王,李珉。

京城变天的第三天,当这个称呼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太监在他面前念出来的时候,李珉甚至都没什么反应。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间他曾经住了十几年的、无比熟悉的书房里,看着窗外那棵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树,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败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这三天里,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就像一头陷入了泥潭的困兽,一遍又一遍地在他那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疯狂复盘。

复盘他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到死都想不明白。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那个向他“涕泗横流”表忠心的前朝元老刘大人?

还是那个拍着胸脯把佩刀都砍进桌子里,发誓要为他“赴汤蹈火”的禁军副统领张奎?

亦或是那个他以为“憨厚耿直”只认虎符不认人的卫戍统领赵莽?

他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那些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嘴脸。

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的真诚。

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的“恨”顾晏入骨。

可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顾晏的人?!

为什么他精心编织的一张“天罗地网”到头来网住的却是他自己?!

这个死结像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心脏,啃噬着他最后那点可怜的理智。

直到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顾晏,是秦风。

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身后跟着两排穿着玄甲的、杀气腾腾的禁军。

李珉看着他,浑浊的眼球动了动。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呢?”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秦风懂。

秦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口吻回答道:

“陛下日理万机。”

陛下……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了李珉的心里。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嘶哑、难听,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是啊。

他现在是陛下了,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而他李珉算个什么东西呢?

一个失败者,一个阶下囚,一个……连让他亲自来见一面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有可无的垃圾。

秦风没有理会他的笑声,只是微微一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废王李珉,接旨吧。”

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展开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那刺目的颜色又一次灼伤了李珉的眼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废王李珉,德不配位,妄图谋逆,罪无可赦。然,念其于国有寸功,且与朕……曾有旧谊,不忍加诛。特赐其往太庙为先皇守陵,终身不得出。钦此。”

老太监用他那尖细的公鸭嗓似的声线,一字一句地念完了这封决定他下半生命运的圣旨。

为先皇守陵?

终身不得出?

李珉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

顾晏连一个“死”都不肯给他。

杀了他,或许还会脏了他的手,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残害手足”的骂名。

而让他去太庙,那个供奉着赵氏列祖列宗牌位的地方,去当一个活死人。

去日日夜夜面对着那些他本该祭拜的、也本该成为其中一员的祖宗们,忏悔他那可笑的一生。

这才是最残忍的诛心。

“呵……呵呵……”

李珉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他没有再反抗。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和念头。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任由那两排禁军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走出了这座他曾经以为会属于他的府邸。

外面的天很蓝,阳光甚至有些刺眼。

可这一切都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去往太庙的路不长,可李珉却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他脑子里依旧在想。

想他跟顾晏初见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籍籍无名、不受父皇待见的闲散王爷。

而顾晏只是个从乡下来的、才华横溢的年轻谋士。

是他一手提拔了他。

是他对他委以重任。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君”与“臣”。

他扳倒太子,他出谋划策。

他宴请宾客,他运筹帷幄。

他甚至一度觉得顾晏就是上天赐给他,来辅佐他登上那个至尊之位的最大宝贝!

他对他深信不疑。

可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李珉当成了一块……垫脚石的呢?

是从一开始?

还是……从一开始?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可能真的到死都想不明白了。

太庙到了。

那座象征着皇家最高权力和荣耀的建筑在阳光下显得庄严肃穆,也……冰冷得不近人情。

沉重的朱红色殿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幽深的大殿和一排排高高在上的冰冷灵位。

秦风停在了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他看着李珉的背影,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个禁军“请”着李珉走了进去。

然后那扇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地带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又一次关上了。

“哐当——”

一声巨响。

隔绝了两个世界。

也隔绝了一个“工具人”可悲又可笑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