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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

将城市吞没。

远处零星的灯火。

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在无边的黑暗里明灭。

白玉已经睡熟了。

呼吸轻浅。

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

仿佛在睡梦中。

也感知着这令人窒息的紧张。

白羽悄无声息地起身。

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

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

每一个关节的移动。

都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内。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走到门边。

没有开灯。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阻隔。

室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他似乎不需要光线。

手指准确地抚上门锁。

冰冷的金属触感。

沿着指尖蔓延。

他保持着绝对的静止。

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只有耳朵在捕捉。

捕捉门外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不属于这寂静的声音。

五分钟。

十分钟。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

只有他自己的心跳。

平稳而有力。

在胸腔里敲打着节奏。

确认。

再确认。

终于。

他动了。

手指搭上内侧反锁的旋钮。

以毫米级的幅度。

极其缓慢地旋转。

“咔。”

一声轻到几乎不存在的微响。

锁舌收回。

他停住。

再次凝神倾听。

门外。

楼道。

一片死寂。

他轻轻拉动门把手。

门扉开启一道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

没有发出任何吱呀声——他早已在合页上涂抹过润滑脂。

他像一缕烟。

滑入楼道更深沉的黑暗里。

然后。

以同样的精准和寂静。

将门从外部合上。

那声“咔哒”落锁的轻响。

被隔绝在门内。

楼道里并非完全黑暗。

安全出口的幽绿指示牌。

投下惨淡的光。

足以勾勒出楼梯扶手的轮廓。

他没有选择电梯。

那里有摄像头。

有无法控制的机械声响。

防火门厚重。

推开时需要用力。

但他早已计算好角度和力度。

用肩膀顶住一个特定的点。

均匀施力。

门轴转动的声音被压到了最低。

他沿着楼梯向下。

脚步落在台阶的边缘。

那里最不容易发出声响。

他的身影在每一层的绿色光晕中一闪而过。

迅速融入下一段的黑暗。

他没有直接走向公寓大门。

而是在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拐角处停下。

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堆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

门通常是虚掩着的。

他闪身进去。

里面空间狭小。

充满了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他从一堆杂物后面。

拖出一个深色的双肩包。

快速而沉默地换上包里的一套深色衣裤和一双软底鞋。

将换下的家居服塞回包底。

最后。

他戴上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一副普通的深色口罩。

当他再次出现在楼梯口时。

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融入夜色的、模糊的影子。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这栋楼。

而是沿着楼梯。

向上。

他的目标很明确。

天台。

通往天台的最后一道门通常被锁住。

但他前几天借着“检查楼道照明”的由头。

已经确认过。

那把锁老旧。

而且……

他有办法。

他停在门前。

从口袋掏出一个简易的、用回形针和薄钢片改造的工具。

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探入锁孔。

指尖感受着内部金属构件细微的阻力与弹动。

他的呼吸平稳。

眼神在帽檐的阴影下。

冷静得可怕。

十秒。

也许二十秒。

“嗒。”

一声轻微的、令人愉悦的机簧弹动声。

他推开铁门。

南方潮湿而闷热的夜风。

瞬间包裹了他。

天台空旷。

粗糙的水泥地面。

延伸向四周低矮的护栏。

视野豁然开朗。

整座沉睡的城市。

都在脚下。

但他没有欣赏夜景。

他的目光。

如鹰隼般。

精准地投向对面。

那栋被他标记的居民楼。

那个五楼。

从左往右数。

第四个窗口。

此刻。

那扇窗和他家一样。

漆黑一片。

他走到天台边缘。

借助护栏的阴影隐蔽自己。

从背包侧袋取出那个旧望远镜。

调整焦距。

镜头里的世界微微晃动后变得清晰。

他扫描着那扇窗户。

窗帘的纹理。

窗台的细节。

甚至玻璃上微弱的反光。

没有动静。

他很有耐心。

调整了一下姿势。

将望远镜稍稍下移。

观察着那栋楼唯一的出入口。

以及楼下车位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夜空中的云层缓慢移动。

偶尔露出模糊的月影。

他在记录。

用眼睛。

和大脑。

某一刻。

他镜筒里的画面定格了。

在那栋楼斜侧方的巷口。

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停顿了一下。

面朝这个方向。

然后迅速拐进了巷子深处。

动作很快。

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白羽缓缓放下望远镜。

帽檐下的眼睛。

微微眯起。

风更大了些。

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也吹散了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

他在天台上又停留了十分钟。

直到确认再无异状。

然后。

他如同来时一样。

悄无声息地退入门内。

锁好门。

沿着原路返回。

当他再次像影子般滑进自家房门。

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时。

客厅时钟的指针。

仅仅移动了不到一个小时。

卧室里。

白玉的呼吸依旧均匀。

对刚刚发生在暗夜里的一切。

毫无察觉。

白羽在黑暗中脱下帽子和口罩。

换回睡衣。

他走到窗边。

将窗帘拉开一条极细的缝隙。

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那栋楼。

那个漆黑的窗口。

夜色依旧。

但有些东西。

已经在暗处发生了改变。

他的第一次主动出击。

没有收获确凿的证据。

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漾开了涟漪。

他知道。

对方可能也感知到了。

这场无声的博弈。

从今晚开始。

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