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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梅家三朵花 > 第1章 深圳的闯字(5)觉醒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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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圳的闯字(5)觉醒的种子

出租屋的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楼道里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小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她能感觉到身下地面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裤子,直往骨子里钻。可这点寒意,与她心头的冰冷绝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黑暗像浓浓的墨汁,瞬间包裹了她。她眨了眨眼,试图适应这黑暗,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那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心房,仿佛在提醒她,她还活着,可这活着,又有何意义?

积蓄没了,押金没了,下个月房租的着落还不知道在哪里。林志强那张精明的、带着蛊惑的脸和陈志远瘫坐在污水里绝望呜咽的样子,在黑暗中交替闪现,像两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她能感觉到那种窒息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巨大的疲惫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淹没。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中,拼命挣扎,却无法找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她想起了那些为了生活而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想起了那被轻易践踏的押金和可能失去的栖身之所,更想起了那个曾经寄托过美好情感、如今却将她拖入深渊的陈志远。

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

先是无声的滑落,浸湿了脸颊。那泪水,咸咸的,涩涩的,仿佛混合了她所有的痛苦和绝望。接着,压抑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她蜷缩起身体,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像一只受伤的、走投无路的小兽,在无人的角落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为了那失去的钱?

为了那曾经的美好情感?

还是为了那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人生梦想?

为那辛辛苦苦、提心吊胆挣来的血汗钱?为那被轻易践踏的押金和可能失去的栖身之所?还是为那个曾经寄托过美好情感、如今却将她拖入深渊的陈志远?

或许都有,又或许都不是。那是一种更深沉的、对自身命运被无情玩弄的无力感和愤怒。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随风飘荡,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眼泪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灰尘和疲惫,却洗不掉心头的沉重和冰冷。黑暗和绝望像厚重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让她几乎窒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明天的太阳是否还会照常升起。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的敲门声。笃…笃笃…声音很轻,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小丽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满是警惕。这敲门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心中的黑暗。

是债主?还是林志强的人?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是开门?还是继续躲在这里?

“小丽姐…是我…阿芳。”门外传来一个细弱、带着浓重乡音的女声,怯生生的。阿芳?小丽愣了一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扶着门板慢慢站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才缓缓打开一条门缝。昏黄的楼道灯光下,站着阿芳。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那只被烫伤的手还裹着厚厚的、已经有些脏污的纱布,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关切。

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用旧布盖着的竹篮子,里面散发出淡淡的、温暖的鸡蛋香气。

“小丽姐…”阿芳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局促不安,“我…我听说…听说你遇到难处了…”她把篮子往前递了递,头垂得更低,“家里…家里托人捎来的…土鸡蛋…不值钱…你…你补补身子…”她飞快地抬眼看了小丽一下,又迅速垂下,“我…我帮不上大忙…就…就这点…”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诚和关切,仿佛在告诉小丽,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关心她。

小丽看着阿芳那只裹着纱布、微微颤抖的手,看着她粗糙的脸上那真挚得近乎笨拙的关切,看着她递过来的那一篮朴素却散发着温暖气息的鸡蛋,喉咙像是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阿芳!

那个同样在流水线上挣扎,手指被烫出窟窿也只能默默忍受、被克扣工钱也无力反抗的阿芳!她自己还在泥潭里,却惦记着别人的“难处”,用这仅有的、带着家乡泥土气息的微薄之物,笨拙地想要传递一丝温暖。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破了小丽心中那冰冷绝望的堤坝,汹涌澎湃!这暖流如此汹涌,瞬间驱散了林志强带来的算计阴霾,冲淡了陈志远带来的屈辱与拖累。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看到了未来的可能。在这座冰冷喧嚣的特区城市里,在这间一无所有、连押金都已失去的破败出租屋里,这一篮朴素的鸡蛋,像一道刺破黑暗的光,带着最原始、最质朴的温度,狠狠灼痛了她的心。

原来,真正的力量,不是林志强那些见不得光的“快钱”门路,不是股票黑市里那吞噬理智的疯狂,更不是陈志远那种被贪婪扭曲的投机心理。

它就在这里!在阿芳裹着纱布的手递来的这篮鸡蛋里,在她们这些被踩在流水线最底层的、卑微却坚韧的生命彼此扶持的微光里!

小丽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一种全新的、近乎疼痛的清明。她挺直了脊背,眼神里最后一丝迷茫和脆弱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磐石般的坚定。她转身,在陈志远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前。桌上,还摊着那份林志强留下的、墨迹未干的“合作协议”,上面那些诱人的分成比例和模糊不清的“风险共担”条款,此刻像一张张嘲讽的鬼脸。

没有半分犹豫,小丽抓起那份合同,双手用力!“嗤啦——!”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瞬间变成两半,再被狠狠地揉成一团,像丢弃垃圾一样,用力砸向墙角!

纸团撞在墙上,无力地弹落在地。她撕合同的动作,如此决绝,仿佛在撕裂她过去的迷茫和懦弱,撕裂那被贪婪和绝望笼罩的黑暗。

“你…你疯了?!”陈志远惊得跳起来,声音尖利,“那是钱!是翻本的机会!”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丽霍然转身,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他。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陈志远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力量,瞬间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在告诉陈志远,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拖入深渊的小丽,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翻本?”小丽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火的冰,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用那些坑蒙拐骗、吸人血汗的‘快钱’翻本?陈志远,你的梦,早就碎了!碎得一干二净!发遗书的时候就碎了!”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仿佛在为自己的过去而懊悔,为陈志远的贪婪而愤怒。

她不再看他,目光转向门口还局促不安地提着篮子的阿芳,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而温暖:“阿芳,进来。我有事跟你商量。”她走过去,接过阿芳手中的篮子,沉甸甸的,带着生命的温热。她拉着阿芳粗糙的手,走到屋子中央,声音清晰有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这钱,我们干干净净地挣!我想过了,你手艺好,又会做家乡的小吃。我们就在厂门口摆个小摊!卖肠粉,卖糯米鸡!本钱,我来想办法!”

阿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小丽,那只裹着纱布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她没想到,小丽会在这样的时刻,想到她,想到她们可以一起努力,挣一条活路出来。其实也是,在家乡,不早就一起为了生活拼过么!

小丽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团废纸,扫过陈志远灰败的脸,最终落在阿芳那双重新燃起微弱希冀的眼睛里。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像是在宣告,更像是在对自己起誓:“光我们俩还不够。我要把厂里那些被克扣、被欺负的姐妹都叫上!成立我们自己的‘打工妹互助小组’!互相帮衬,互相撑腰!这特区,不是只有‘闯’字招牌下那些吃人的门道!我们底层人,也能抱成团,挣一条活路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不可阻挡的力量。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一棵在贫瘠土地上倔强挺立的树苗。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希望和力量,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们不是弱者,她们也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属于她们的未来。

陈志远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灼灼燃烧的光芒,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更深地将自己埋进了那片冰冷的黑暗里。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小丽,失去了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梦。

窗外,特区城市的霓虹依旧在闪烁,变幻着诱人的色彩。而在这间陋室中,一颗截然不同的种子,带着泥土的质朴和坚韧,在绝望的废墟里,悄然顶开了沉重的瓦砾。这颗种子,是希望,是力量,是她们这些底层人,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和追求。

小丽闯生活的闪回暂停,下面闪回去,小红在百货公司的不得不交待一下的工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