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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红气养人。当初那个怯生生躲在人后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亭亭玉立、顾盼生辉的名角儿。眉眼间的青涩褪去,添了几分从容与明亮,唯独在见到宋少轩时,那份藏不住的激动还和从前一样。

人这一生啊,年少时求不得的温暖,往后就算得到了,也总觉得隔了一层。正是因为在最孤苦的年纪,在宋少轩这儿尝到了家的滋味,那段记忆才像刻进骨子里,任岁月如何冲刷,都褪不去半分颜色。

听说家里添了两个小娃娃,她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路上走走停停,见着糖人买糖人,见着绸缎扯绸缎。待到了宋府门前,身后竟跟了两辆载满礼物的骡车。

如今她在梨园已站稳脚跟,每月规费算下来也有七八十块大洋,手头宽裕了,第一桩心事便是回报这份恩情。才进府门,她便不由分说地对着宋少轩和梦玲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梨园里年节最忙,我怕到时抽不开身,今日既回来了,就先给哥哥嫂子拜个早年。”

“傻丫头,谁要你行这般大礼!”梦玲笑骂着赶忙去扶,一面把怀里的娃娃往前递,“快来看看你小侄儿。”

“呀,白胖白胖的,真招人疼!”她顿时露出小女儿情态,笑嘻嘻地跟着梦玲往里走。两人说了好一阵体己话,她才把弟弟妹妹们都唤到跟前,挨个发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又给几个妹妹各塞了一摞银元作压岁钱。

宋少轩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暖意涌动。这些年,终究没有白疼她一场。人红了,心没飘,还知道念着家人。这比什么礼物、多少银钱,都更让人欣慰。

梦玲拉着丫头的手,上下端详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一笑,掩嘴道:“我方才总觉得哪儿别扭,原来你还穿着这身旧衣裳呢!”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丫头的袖口,“瞧瞧,这腕子都露出一截了。如今都是名角儿了,哪能再这样将就。”

她不等丫头回应,便转头朝里屋唤道:“莀儿,快把软尺和本子拿来,给你姐姐量量尺寸,咱们抓紧做几身新的!”

钱礼莀应声跑来,手里拿着裁缝家伙,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一声“姐姐我来啦。”一时间,屋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女眷们围在一处,絮絮叨叨地说着衣裳款式、布料花色,满室笑语盈盈,暖意融融。

待到晚饭后,喧闹渐歇,宋少轩才将丫头请到书房。他从柜中取出一只檀木匣子,轻轻推到丫头面前。

“有件事要托付给你,这些天你先练习这一段,然后…再…”他神色温和,语气却郑重,“这些册子,你拿去好好研习。”

丫头好奇地打开木匣,只见里面是几本装帧素雅的戏文。她原本只是随手翻阅,可刚读了两页,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唱词之精妙、结构之新颖,竟是她从未见过的境界。她自然不知,这是宋少轩特意将后世梅派艺术的精髓悉心整理、亲手誊写而成。

“哥哥,这是……”她抬头,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宋少轩微微一笑。他深知,以二公子如今的地位,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过?唯有用“心”准备的东西才能真正打动他。

二公子爱戏成痴,不仅懂戏,还能亲自执笔写戏。这套凝聚了后世智慧的戏文,正是投其所好,定能恰中他的心坎。

“你只管用心琢磨,”宋少轩温声道,“等你准备好了,就是能帮上我的时候。”

丫头紧紧抱着木匣,用力点头。窗外月色清明,她知道,手中的这些戏文,或许将为她开启一扇全新的大门。

几日后,宋少轩在城南租下一处清雅庭院,广发请帖,宴告京中亲友:家中喜得两位麟儿,今已满百日。

他此番做足了排场,特地从勤行请来曾在内廷侍奉小炒的“小辫刘”师傅掌勺。院中设下十八桌筵席,宾客盈门,笑语喧阗。一时间,门外鞭炮震天,锣鼓喧腾,热闹非凡。

这番动静,却让仅一墙之隔的邻院中几位正低声议事的人皱起了眉头。

“外头这是闹什么呢?吵吵嚷嚷的,咱们这儿还在说正事。”

仆人随即躬身应道,“好像是茶馆的掌柜得了两个公子,在旁边办宴席呐。”

坐在主位的二公子闻言一愣,随即拍额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隔壁是我一位旧识,老裕泰的宋掌柜,今日为他家两位公子办百日宴。我既在近处,不去道个贺实在说不过去。”

他说着转向身侧的冯六爷,“六爷,您这儿可有现成的红封?给我匀两个。”

“自然有,”冯六爷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两份泥金笺红封,“可要题上字?”

“写吧,我不是说了吗。您也认得,就是老裕泰的宋掌柜。”二公子随口应道。

他这话一出,满屋十人中倒有八个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剩下两位更是宋家茶馆的常客。方才那点嫌吵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既然碰上了,哪有不去沾沾喜气的道理?

这屋里坐的,又哪有寻常百姓?皆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梅党”中人,个个非富即贵,心思纯粹,只为捧一位梅先生。对他们而言,凑这份热闹、随这份礼,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能结个善缘。

于是,一场原本略显突兀的喧闹,转眼间便成了一段恰到好处的“缘分”。而这,正是宋少轩筹办此次宴席的真正目的。他深知,若送礼过于刻意,以二公子的心性,恐怕看都不看随口便回绝了。

宋少轩正于门口迎客,远远望见二公子一行人信步而来,他面上不露声色,只不着痕迹地回头与张广交换了一个眼神。张广当即会意,微微颔首,转身便入内安排去了。

“宋掌柜,许久不见,今日可是您的大好日子,恭喜恭喜!”二公子领着众人近前,随意地拱手一贺,姿态虽显疏懒,却也给足了面子。

“二公子和各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快请里面上座!”宋少轩忙不迭地迎上,亲自引着众人向内走去。

无需他多言半句,主桌早已被张广利落地腾挪整理出来。几人依次落座,彼此低声交谈着,暗下已有了计较:“既然来了,便略坐一坐,饮上两杯便走罢。”

于他们而言,此行不过是凑个热闹,全一份人情面上的礼数。这市井间的喜庆宴席,再热闹,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就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