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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早知道我要来?”大帅笑了笑,看着她纤手执壶,为自己斟满酒杯。

红夫人眼波流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娇嗔:“一个人在家,闷得慌罢了。心里总盼着能见您一面才好,可这思念之情,又如何能传达到您跟前?也想请您来家坐坐,又怕动静大了,惹得府里不快,您又日理万机……想想也就算了,只好等过了这阵再作打算。”

她一边软语诉说,一边娴熟地剥着虾壳,随即自然地坐到他身旁,将剔透的虾肉递到他手边。

这番情态与作为,由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使来,向来是百试百灵的。果然,大帅闻言,脸上笑意更深了些,语气也柔和下来:“嗯,数你嘴最甜,最会宽慰人。”

“还说呢,”她顺势轻叹一声,眉眼间染上淡淡的愁绪,“若不是跟了您,哪来这许多烦恼。您是做大事的人,公务繁重,家里也有一大家子要周全。我这点小心思,也就只敢自己想想,哪敢真给您添乱……唉,想想真是烦闷。” 言语间,她已将蘸好酱汁的虾肉亲手送到大帅唇边。

大帅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就着她的手吃下虾肉,并未接话,只斜眼瞥了她一瞬,慢慢咀嚼着,直至咽下,才不紧不慢地问:“怎么?听这话音,你心里有事?”

“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正经事?”她垂下眼睫,声音更轻了些,“不过是自怜身世,想着若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便心满意足了。”

说罢,她即刻端起酒杯,转开了话题,“不提这些了,我陪您好好喝几杯,总行了吧?”

“嗯,”大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敲打道,“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想。女人家,安分守己才是本分。”这才举杯,继续喝酒吃菜。

红夫人心下了然,大帅城府极深,戒备心重,绝非自己三言两语、小意柔情就能动摇的。今日火候已到,不宜再进,唯有以退为进,再伺良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帅紧绷的心神才随着暖酒渐渐松弛下来。直至晚间洗沐后,并肩躺在枕上,在昏暗与私密中,他才真正卸下心防,断断续续吐露了些许烦忧。

红夫人静默地依偎在一旁,仿佛只是一朵解语花,心中却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都细细拆解、盘算。

待他话音落下,气息渐缓,她才幽幽一叹,“妾身原以为,只有我们这等寻常人才会被琐事所困。似您这般勋望崇隆的大人物,合该是无忧无虑的……哪曾想,您肩上的担子竟这样重。”

她说着,纤纤玉指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不轻不重地揉按着。“我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那些军国大事?不过是闲在宅子里闷得慌,常让仆人寻些说书先生的演义故事,记下来讲与我解闷罢了。”

她语调轻柔,仿佛真的只是在回忆趣闻:“您说,那汉高祖刘邦,起事前不也只是个市井之徒?那明太祖朱元璋,出身更是贫寒不堪。还有那关圣帝君关羽,早年不也卖过绿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帝王将相,什么不论种”……”她微微蹙眉,托着腮,一副极力思索却记不真切的娇憨模样。

“哈哈哈哈!”大帅闻言,不禁开怀大笑,“是“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朝堂大事。不过……”

他笑声渐渐收敛,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思,“你这话,倒是歪打正着,是有些道理,让我心情好了不少。说吧,今日你这般乖巧,想要什么?准你开口。”

红夫人见他心情大好,时机已至,便就势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语带娇嗔:“妾身哪里敢要什么天大的恩赏?无非是盼着能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您说好不好?您都是要当皇上的人了,金口一开,谁还敢说个不字?再说……”

她话音一转,染上一丝幽怨,“您如今才六十,往后再纳多少新人进来,妾身都不敢想。只怕等我年老色衰,今日这点情分,您转眼就忘了……”

这看似撒娇的软语,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大帅心上!是啊,他已经六十了。 如今虽权势滔天,但身后继承之事却尚未安排妥当。

人生七十古来稀,留给他布局、安排、稳固局面,慢慢推进帝制的时间其实已经不多了。若是五年、十年局面不改如何?甚至真的走向共和了,他该怎么办?

他隐忍了大半生,磨平了棱角,学会了藏锋,却也耗尽了年华……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伴随着对时间流逝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读书人张口闭口皆是仁义道德,可脚下汲汲奔走的科举路,何尝不是冲着那柄执掌生杀的权柄去的?士大夫的旧制早被扫进了故纸堆,可之后的千百年来,那些权贵谁不盼着自家能成为盘根错节的世家,把富贵、地位、未来牢牢攥在手里?

就连那些靠银钱堆起的商贾世家,也逃不过这世道的规矩。一旦没了官场靠山的庇护,万贯家财便成了摆在明面上的肥肉,任人宰割。

他越想越心惊:倘若有朝一日自己老了、失势了,家里这些妇孺眷口,又能有几日安稳日子可过?

这一夜的相处,像一道闪电,狠狠劈开了他脑海中那把锁。某种渴望在心底疯长,搅得他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思想正在经历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

局势正不可逆转地滑向最糟糕的结局。世间万事,任凭旁人如何谏言劝诫,最终落槌定音的,终究是心中那一点私欲。欲望一旦生根,哪怕藏得再深,只需有心人轻轻一拨,便能燃起焚天烈焰。

宋少轩的深谋,林公子的雄文,常灏南的布局,读书人的风骨,满城风雨的议论……这所有的一切,竟都抵不过一位姨太太在芙蓉帐底吹过的枕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