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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制服的人迈步跨进老裕丰茶馆,上下打量了宋少轩几眼,抬手“砰砰”敲了两下柜台:“我说,你们掌柜的在不在?”

“我就是,您哪位?”宋少轩抬头应道。

“收税的!”来人撇着嘴,“商业税四块,粮捐两块,统共六块钱。”

“得,这就给您备上。”宋少轩也没多话,拉开抽屉点了六块银元递过去,又顺手拿了盒烟摆在柜台上:“六块大洋,您点好。这包烟您拿着抽。”

“行嘞,没让人费事,下个月记得提前备着啊。”那人把烟一揣,银元在手里掂了掂,扭头就往外走。

“二爷,这就用饭去?瞧您近来气色不错,想必诸事顺心。”宋少轩一见齐二爷喝完茶出来,忙迎上前寒暄。

“可不嘛,”齐二爷笑呵呵应着,又朝门外努了努嘴,“刚才那人是……”

“咳,收税的,刚打发走。”宋少轩随口答道。

齐二爷望着门外若有所思,又转回头问道:“甘雨啊……你快毕业了吧?还打算继续念不?眼下正是大兴教育的当口,往上再念出来,出路可就不一样喽。”

“这事儿……”宋少轩突然让他问得一怔,“我还没琢磨透呢,容我再掂量掂量。”

“是该好好掂量掂量。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不能老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不是?”齐二爷说着,拍了拍他肩膀,迈步出门去了。

是该继续读书,还是守着这份家业?宋少轩心中举棋不定。犹豫之间,他索性打开直播间,找到杨安华,想听听他的意见。

良久,那边才传来回音:“这年头,安分守己都未必能平安熬过去,你若主动‘作死’,只怕倒得更快。读大学固然是条路,可接下来运动一波接一波,你参不参加?过早站定立场,很容易就被卷进漩涡。”

这番话不但没解惑,反令宋少轩更加迷茫。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在理,可难道就真守着这间茶馆度过余生?他不甘心,又将这份困惑发了过去。

杨安华沉吟片刻,回复道:“或许不必急于决定。乱世之中,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依形势灵活应对。你这间茶馆,恰是个极好的掩护。既能成为信息往来之所,又能做情报中转之地。你还可以借它暗中输送军工、科技、物资给合适的人。由此积累起来的人脉与资源,岂不比你早早选择一条路更为强大?”

宋少轩读至此处,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困于一隅的思绪顿时畅通。是啊,何必非要二选一?自己手握跨越时空的沟通之利,茶馆恰是最自然的据点。既如此,又何须拘泥眼前之路?

宋少轩由衷地向杨安华道了谢,心情豁然开朗,步履轻快地走向前院。才踏入茶馆,便听见众人议论纷纷,他好奇地凑上前去,目光刚落在桌上的报纸,心头便猛地一紧!

只见头版赫然一行大字:“昨日沪上火车站枪响,南方革命党党魁遇刺……”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不绝,他不禁想起学堂里同窗们日益激昂的言论。是啊,过早卷入时代的洪流,未必是明智之举。真正要改变这世道,光喊几句口号远远不够,更需要的是思想深处的觉醒。而那,并非他所擅长的道路。

心中既已拿定主意,宋少轩顿觉一身轻松,转头唤来梦玲,笑道:“走,今晚不在家吃了,咱下馆子去,好好吃一顿。”

梦玲却皱起眉头,推了推他的手臂:“菜都洗好了,肉也切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想外头吃?别折腾了,就在家吃吧。”

“这有什么?”宋少轩仍是笑,“钱家三个半大孩子,咱家这么多姑娘,把这些菜啊、肉啊、米啊,全送过去不就得了?正好一块儿带去。”说着便朝后院走去,打算顺手提上食材。

瞧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梦玲也拗不过他,只得笑着应下。心想出去吃顿好的,俩人商量好了打算奔东来顺吃涮锅子去。

两人牵手走在路上,忽见道边停下一辆马车。帘子一掀,传来一声洪亮的招呼:“小宋子!哈哈哈,我老远一瞧就知道是你!别溜达了,爷一个人闷得慌,走,陪爷吃饭去!”

宋少轩回头一瞧,乐了:“哟,五爷!您什么时候换的马车呀?”

范五爷得意地一拍车厢:“刚托怡和洋行弄来的,正经英吉利货!怎么样,气派吧?”说着连连招手,“上来上来,咱改东兴楼,喝酒去!”

“这不太合适吧,哪能叫您破费……”宋少轩连忙摆手推辞。

“叫你上来就麻溜儿的!跟爷还客气什么?”范五爷不由分说地一挥手。

宋少轩这才笑着拱手:“得嘞,那咱就厚着脸皮蹭您一顿!”说罢便领着梦玲上了马车。

车上,宋少轩问道:“五爷,今儿个怎么想着独自去东兴楼了?”

“嗨!别提了!”范五爷顿时拉下脸来,“那几个溜去听戏了,我嫌没劲,心里又堵得慌,就想着去东兴楼吃口舒心的。”

他说着瘫进座位里,忽又腾地坐直:“小宋子,你说说,咱大清怎么说没就没了?”

话音未落又提高嗓门骂开了:“要是败在个英雄手里,爷也认了!可这算怎么回事?合着是和南方那帮人谈好了,现在便宜到手了,转手就把人给崩了!这叫什么事儿!”

“哎哟,敢情您为这个生气呐?”宋少轩忙劝道,“要我说啊,如今做个闲散爷们儿不也挺好?您月例银子照拿,日子照过,宽宽心比什么都强。”

范五爷长舒一口气,脸色稍霁:“还是你小子会劝人!得,不气了,咱喝酒去!”

英制的马车轱辘轻碾路面,缓缓前行。车厢宽敞又稳当,内里陈设精致,比起本土马车,舒适度确实高出一截。

范五爷坐在其中,话匣子一打开便没了停头,句句不离炫耀:先说买这洋马车花了多少银钱,又提托人去内务府上驷院,为挑两匹伊犁骏马费了多少心思、掷了多少重金。

他口中翻来覆去,无非是显赫的家世、用不尽的财富。至于大清亡了这件事,在他心里,似乎不过是一阵短暂的刺痛,早被眼下的体面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