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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五爷浑不在意,大剌剌地拣了张靠里的八仙桌坐下,扬声道:“小宋子,茶呢?茶点呢?还不上来让爷品鉴品鉴!”

宋少轩连忙定神应道:“五爷,您稍坐片刻。寻常茶水哪敢拿来糊弄您?我这就去取些好的来。”

说罢转身疾步走向后院。原来两月前,小钊曾说挣了些钱,知道他开着茶馆,特地送来一套茶叶礼匣。宋少轩此时正是去取它。

他拆开礼盒,取出附赠的建盏,选了一款陈年寿眉,又拿了一只新买的青花盖碗。回到堂前,为范五爷沏上茶,配了一碟香瓜子,便静立一旁伺候。

范五爷拈起建盏端详片刻,微微点头:“还算花了点心思,这盏釉色不错,民窑里算难得了。”又瞥了一眼旁边的盖碗,摇头嫌弃:“但这碗不成器,质粗形俗,配不上这茶。”

他啜了一口茶,在口中略一过便蹙眉吐了:“小宋子,你这泡茶的手艺差得远呐!水差我不怪你,可水温也不对!万不可用滚汤直接冲,得等水沸稍静,拿炭火慢慢煨着,冷不得、热不得,须得是蟹眼初泛之时。你这火候,不成,不成!”

他摆摆手,显出几分烦躁,“赶明儿来我府上,叫珍娘给你沏两壶,教你什么叫茶道。”说着往身上摸去,忽扭头问随从:“丙生,爷的鼻烟带了没?”

“哎哟,您出门时没吩咐,我这就回去取!”李丙生慌忙上前应声。

宋少观见状,连忙打圆场:“五爷,我这儿备了一些。前些日子刚托人从洋行带的,就是缺个像样的烟壶配它,您若不嫌弃,先将就尝尝?”

范五爷接过一闻,顿时展开眉眼笑道:“哈哈哈!好小子,英格力石的货!味道正,地道!”

“五爷喜欢就留着,免得要用时不方便。”宋少轩顺势奉上。

见范五爷神色舒坦,宋少轩借机问出心中疑惑:这张轻飘飘的纸,究竟能派什么用场?又该如何使用?

范五爷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这东西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真要想谋个肥缺,该花的银子一两也省不得。”

他顿了顿:“不过眼下倒真有个不用使钱的位置。五城巡捕司里缺个早晚点卯的。就是清水衙门,没人愿意去。街面上的油水捞不着,衙门里的勾当也掺和不进去。一个月就四两银子,半死不活的养老差事。”

他呷了口茶,淡淡道:“我也就是瞧不惯那老穷酸想空手套白狼的嘴脸,顺口说道两句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少轩心头一亮!这差事岂不正适合自己?每日点个卯便可,既不耽误茶馆生意,又能与城防营攀上关系。他本不求富贵,只图个安稳,清水衙门反倒合他心意。

不待他细想,范五爷已起身掸了掸衣袍:“罢了罢了,你这儿也没什么好茶,爷还是去琉璃厂逛逛。小宋子,横竖这会儿闲着,陪爷一道去走走。”

“得,听五爷的,咱这就走着。”宋少轩口中应着,心中却不禁暗叹:就凭范五爷这性子,去琉璃厂还不得挨上无数“刀”?

果不其然,才逛了三家铺子,范五爷看什么都是好的,宋少轩在一旁急得连连干咳,咳得掌柜们脸色发青,只怕已在心里将这多嘴的茶馆掌柜骂了千万遍。

范五爷终于空着手走出店门,蹙眉低声问道:“小宋子,你这一路咳个没完,是嫌爷看上的东西太贵,还是东西不对?”

宋少轩只得赔笑直言:“不瞒五爷,既贵,又不真。这么着,您若信我,三天之内,我替您把那三样东西淘换来,保真,还价实,您看如何?”

“成!就依你。”范五爷一挥手,转眼又来了兴致,“走,听戏去!”

宋少轩这才算瞧明白了。这位爷哪里是要买东西,分明是闲得发慌,拉他作陪解闷罢了。

这时节,齐二爷正在医馆里探看一位失意的官员。只见那人灰头土脸,鼻青眼肿,一袭官袍上赫然印着好几个鞋印,不是先前被撵出去的陈富裕又是谁。

“大夫,他这伤不碍事吧?”齐二爷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搀着他起身,“怎的闹成这般光景?来呀,给陈大人换身新衣裳。”

陈富裕只是摇头,神色颓唐,不愿再提。由着仆人伺候换上一件锦缎长袍,便随齐二爷回了府。

府上早已备下酒菜。齐二爷陪着他吃酒解闷,过了好些时辰,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喃喃道:“实在不公啊……我这分明是依例陈情。折子都递了多少回了……”

“哟,您说的是!咱们何尝不是递了好几回,这才不得已,寻到您门上。这一回……总该能办了吧?”齐二爷眼见火候差不多,便顺势问道。

“果真是官用?绝不散入民间?”陈富裕猛地抬头,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齐二爷。

“您既信不过我,我不如请正主与您见面。”齐二爷使个眼色,管家急忙下去,不多时引了一位武官进来。

那武官大步迈入厅中,抱拳道:“陈帮办,您受委屈了。段某也是走投无路,才求到您跟前。”

他亮明身份,又叹气道:“朝廷如今一味打压,宁可用地方私兵,也不肯给我们北洋补充。弟兄们都快弹尽粮绝了!这是咱们四处凑来的一点银子,咱们……买,成不成?”

“这……虽说不合规程,但诸位如此艰难……罢了,既然是官用,倒也好说。就这么办吧。”陈富裕这才勉强点头应下。

齐二爷与军官交换一个眼神,心中暗定:此事已成。只要这条线牵稳了,往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陈富裕哪里知道,自己虽耗了重金,齐二爷却使了更大的价钱。不但将他的折子悄无声息地送进了废纸堆,更妙的是,一切走的还都是明面规矩。

不过是呈递的时机不凑巧,请款的文书无人理会罢了。他不过是朝堂暗斗里的一枚棋子。区区微末小吏,怎晓得自己早已立在风波中央?

那些久居安乐的王公大臣又何曾想到,他们随手批驳的一纸文书,实则却是断了朝廷一臂。不久之后,这一份代价,终究要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