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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为了大婚之事,富贵是断不敢轻易进城的。可他没有选择,既然做了地主,便逃不过这一关:联姻。

想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最快的方法就是结亲。只有与当地有势力的家族联姻,庄稼才有人照应,土地才有人庇护。

得知地主提出的种种要求时,富贵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拼死拼活地买下这些地?可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地主这碗饭,并不好吃。

老话说“地主老财”,关键就在“老财”二字。小地主都是省出来的,几代人从牙缝里省出几分薄田,靠着放贷、联姻、吃绝户,一点点攒下几百亩地。

这些地名义上是自己的,实则养活了整条关系链上的许多人。再用裙带一张罗,织成一张利益的网。

如今的富贵,正走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迎娶一个地主的女儿,用这场婚姻换取与周围地主的同盟,守住自己辛苦挣来的土地。

好在庄稼人结婚要求并不繁琐,但该备的东西一样也省不了。酒宴的菜肴、新房的红被褥,都得一一置办齐整。

富贵只好硬着头皮进城,只盼着速战速决,早去早回。大栅栏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他不敢去,怕撞见熟人,只得在廊坊附近转了几家布庄。可问了一圈,店家都说红料子已经卖完了,纷纷摆手:“去瑞蚨祥瞧瞧吧。”

一听“瑞蚨祥”三个字,富贵心里就咯噔一下。那儿的价钱,他是知道的。但跑遍了周边铺子都扑空,再肉疼也没别的选择。

奔波了大半日,他累得几乎站不稳。见街边有间茶馆,便要了壶茶水,又叫了几张饼、几碗面,带着几个同来的长工一道坐下歇脚。

“富贵哥,这城里真是热闹,要甚有甚。”一个长工嘬着茶叹道。

“谁说不是呢,可咱买块布竟这般不易,这也没有,那也缺货。”另一个接口道。

“听闻才开春,好些货还未运到。这段时日办喜事的也多,红布俏得很。”

“您瞧这牛羊市口多兴旺,改日咱来牵头牛回去,可就省心多喽。”

长工们七嘴八舌,吵得富贵脑仁直疼。他坐着连连叹气,还是城里舒坦,哪像乡下事事都得自己操心。

他却不知,离他不远处,就有两桌人正打量着他低声嘀咕。原本跟咱们是一路人,不过竟教他闯出去了。

瞧这光景,是要办喜事了。金玉林瞧着有些眼热,自家年纪也不小了,合该琢磨着说房媳妇了。

张广也在心下盘算,福林绸缎庄掌柜果真没说错,近日红布确是走俏,看这行情,得留心囤些货了。

金玉林既动了这份心思,便侧身向孙老四探问,“四哥,如今若要讨房媳妇,得使多少银元?”

孙老四呷了口茶,眯眼笑道:“怎的,见人家办喜事扯红布,你也心痒了?这事倒也不难,全看你打算讨个什么样的。”

“还能什么样?自然是越标致越好。”金玉林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孙老四闻言却收敛笑意,略正色道:“你们这行当就一点规矩没有?师父、师兄都没提点过?媳妇是能随便讨的么?这行当里结亲,讲究的是知根知底、门户相当。外头买来的,不清不白,往后难免招祸。”

金玉林一听顿时凛然,低声道:“四哥说的是,是我冒失了……这事,还得仔细斟酌。”

若是寻常百姓倒简单了。去城外难民堆里花几块大洋就能领回个姑娘,既不用拴也无需锁。她纵是想逃,乱世里无亲无故,离了你根本活不下去,最终只得认命跟着。

可他们这般捞偏门的,却万万不能如此草率。平日里银钱来得快、去得也爽利,更别提这行当日日走在刀口,祸福难料。

况且他们从不缺露水姻缘,何苦非要买个女子回来?若是正经好人家的女儿,又怎肯嫁与他们这种行走在灰暗地界的人?如此高不成低不就,想要安稳成个家,反倒难如登天。

这世道也真是奇了,想讨媳妇的寻不着门路,不想寻的,姻缘反倒自个儿送上门来。张广自从往绸缎庄投了些本钱,就把那生意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连松三爷都劝他:“得了,收点利钱,安安稳稳喝你的茶去罢。”

他偏不依,还真个去找宋少轩商量。“掌柜的,我瞧您前儿提了两匹布出去,您这儿……还有存货么?”

宋少轩正拨着算盘对账,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有啊,还剩八匹。你要?成啊。拿金条来换,一两金子一匹布。”

张广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那咱们可说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就兑条子去!”

也难怪他这般欢喜。一根金条才合多少银子?眼下行市,不过三十五两银子。可宋掌柜这批布的成色,放在绸缎庄里,卖上七八十两一匹都不成问题。

不多时,他便转了回来,将一根黄澄澄的“大黄鱼”往桌上一拍:“您瞧好咯,掌柜的,整十两!多出的二两,就算定钱。下回再有这样的货,我还包圆!”

没承想他竟这般爽利。宋少轩也就顺水推舟,将八匹布尽数给了他。张广得意洋洋地唤来骡车,押着八大匹布料,一路摇摇晃晃驶向绸缎庄。

因是敞着运、无遮无盖,那骡车刚进廊坊头条,便引了不少人围看。有懂行的打眼一瞧,就晓得这布非同一般。

绸缎庄掌柜一见是他,也愣住了。先前只当这年轻后生夸口,没想到真让他弄来了货,忙将他拉进铺后。仔细验过料子,心里顿时惊喜——这料子虽不如绸子滑软,却厚实挺括、耐磨耐穿,是顶实在的好东西!

“什么价进的?”他两眼放光地望着张广。若价钱合适,这可不就是天降的财路?

“旁人问我必是要抬价的,您是自己人。”张广带两分炫耀,笑道,“我一匹布,出了一根金条。这价……还算合适吧?”

“合适!太合适了!”这布尤其对裁缝铺来说简直是天赐良品。照幅宽和长度看,一匹差不多能出二十身长衫。这料子,一身卖七八两银子一点也不贵。这是多大的利?就是开价一百两一匹,也自有识货的人来抢。

不过……他说的“自己人”是什么意思?掌柜的忽然心下一动,扭头望了望里间正低头理货的女儿,仿佛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