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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有荣从未涉足官场,几个月下来,连门槛的窍处也没摸清。心里虽急,却始终找不到那以权换钱的门路。

实则,他能补上这缺,倒不是运气多好,不过是有些人早早看明了风向,选了激流勇退。称病的、辞官的,空出了几个位置,才轮得到他这一类人顶上去。

宋少轩先是陪着他日日吃喝,什么讲究吃什么。起初是挑些小馆子尝特色。宣武门外半截胡同里有家“广和居”,是文人墨客、雅士名妓常聚的地方。

说是饭馆,实则是拿一套四合院改的。临街三间房作门面,接待散客。里头大小房间隔成雅座,容得三五人小酌。

他俩头一回见面,谭有荣就被带到了这儿。起初他没把这小馆子放在眼里,直到进了雅间,才觉出别有洞天。墙上一幅字更让他吃了一惊。

“宋小哥,这……这难道是帝师的墨宝?莫非他也常来?”谭有荣指着字问。

“呵呵,若只是寻常地方,哪敢带您来。翁大人时常光顾,夸这里清静雅致,是小酌的好去处。”宋少轩一边笑说,一边引他入座。

待他坐定,宋少轩开口道:“您头一回来,我也是头一回做东,可不能马虎。招牌菜全都上一道,您尝尝。”

说罢便招呼堂倌点菜:“潘鱼要一个,这可不能少。炒腰花、江豆腐也得上。今儿的干贝怎样?”

堂倌回话:“您放心,刚打大连运到,个个又大又肥。给您清蒸一盘?”

“成,那就来一盘。”宋少轩转过来问:“谭大人能不能吃辣?这儿有道川省的辣鱼粉皮,味道极好。若能吃辣,不妨一试。”

谭有荣从未到此,只道:“宋小哥安排便是,我都行、都行。”

“得嘞,就先这几样。再来坛女儿红,尽快上菜。”宋少轩一挥手,打发堂倌下去准备。

这一顿饭下来,谭有荣真是开了眼界。谁想得到这楼屋低矮、门面简陋之地,竟是如此有名的馆子。内里乾坤暗藏,真是个金玉其中的好去处。

酒至微醺,二人又踱进了老裕丰茶馆,啜着龙井,听秀莲唱曲,好不惬意。宋少轩心里明白,若不开口求他办点事,谭有荣终归存着几分戒心。于是凑近些,低声问道:

“大人,您如今手握实权,不知能否帮小的弄些国债?您也晓得,我马上就要毕业,不走动些门路,怕是前途艰难。”

谭有荣一听,脸上这才真正舒展笑容。果然是有求于自己,而且所求合情合理。

说起这国债,原本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发行之时无人问津,只得强行摊派。可朝廷囊中羞涩,压根也没打算偿还,这烂摊子如何收场?

不知是哪位“大聪明”竟想出一计:拿国债捐官!如此一来,原本形同废纸的债券,霎时间成了抢手货。

该付的利息一分不少,实权官员只认这债券才交易。面值上不加个二三成甭想卖到,这变相涨了卖官的价格。

于是,官员中饱私囊,国库捐官之进项反而断绝。可见到了这步田地,上下早已不管国库空虚,只顾填满自己腰包了。

一张银票悄然递过,谭有荣顿时眉开眼笑,连称呼都从“宋小哥”变成了亲亲热热的“宋老弟”。

他四处搜罗债券,再加价转卖给宋少轩。所赚银钱,岂不正是宋少轩巧妙送上的好处?如此既不留痕迹,又实实在在地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而宋少轩也并未将这些债券直接流入市面。他转身走入学堂,在即将毕业的同窗间经营起自己的门路。

同窗之中富家子弟不少,正需打点前程,他便以平价转让,既解人之急,又落得人情。横竖本钱出自齐二爷,自己半点不亏。

几番往来,两人皆捞足了实惠。宋少轩便顺势拉他换了地方。小馆子虽雅,却不够气派,此番直上“八大楼”之一的泰丰楼。

泰丰楼果然不凡,朱门彩檐,人声鼎沸。跑堂的穿梭如织,杯盘之声清脆交错。宋少轩特意点了一道名馔:干?鳜鱼。

京城各大酒楼虽都有酱烧鳜鱼,却唯独泰丰楼堪称一绝!此乃火候功夫菜,非真传不敢轻试。

需将鳜鱼炸得通体金黄,外脆里嫩,再下香菇丁、笋丁、肉沫炸成的浓酱,以猛火收汁。成败只在分毫之间!汁水须恰恰收紧裹住鱼身,盘中不得余留半点汤水,稍偏差一丝,即失其味。

寻常厨子根本不敢逞这个强,稍不慎便是一锅焦糊。因而当年豪客登门,必点此菜。若入口有半分不妥,当场摔盆斥骂、拂袖而去,店家还只得赔笑脸,半句怨言不得。

谭有荣一边品尝,一边目睹旁桌一位锦衣客人因火候稍欠而掷箸斥责、掌柜连连赔罪的场面,不禁心驰摇曳。

恍惚间,只觉前三十年竟是白活了。看人家那般做派,才是真正的爷!自个儿从前那点儿享受,较之简直如尘土般微不足道。

这段时日,四省为铁路之事闹得沸反盈天。直到此时,朝廷才真正抬起眼皮,正眼瞧了瞧这场风波。可他们依旧不以为意……军权,不还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么?

殊不知,摄政王先前那一番布置,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显露出其凶险!

当年五大臣出洋考察,去的是普鲁士。他一心效仿普鲁士国王的手段,要将兵权紧握于自家人手中:海军交给了弟弟,陆军托付给兄弟,大元帅之职则揽于己身。可他偏偏忘了:他们都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陆军大臣,一个二十多岁的海军大臣,在勋贵学堂念了几天兵书,就对着沙场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指手画脚。地方无权调动一兵一卒,唯有他们才有权发号施令。

表面上看,军权是牢牢在握了;实则早已将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遍。这兵权,早就不真正属于他们了。手底下的部队,能听从调遣的已是寥寥无几。真真是捡了芝麻,反倒丢了西瓜。